【四】污染

来人身姿优雅，黑发挽成发髻，一排紫藤萝安静的伏在发髻之间，成熟的女性气质很有韵味。

这无疑是个会让人心生好感的温婉女士，只可惜她额头上的缝合线破坏了她的美貌。可她身上包容一切的、矜持温暖的母性气质却能让人忽略她狰狞的伤疤，三言两语之下便能把内心都袒露给她。

　　女人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她的目光放肆的在敕雪形身上扫过，好像敕雪形是她的所有物一般。而敕雪形便真的由她打量，并没有什么反抗之意。

敕雪形看得很清楚，她被“污染”了。这具身体并不是“她”的，可他带来的污染也并不是针对身体，而是刻在精神上。敕雪形不喜欢那些只会盯着自己看的、总是想贴上来甚至做些更过分的事的污染物，可是他不介意让她也成为其中一个。

如果她被污染了的话，敕雪形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会稍微有点耐性的。毕竟她是敕雪形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最像同类的人——尽管敕雪形其实很讨厌自己的同类。

　　“真是奇妙……”

　　她对敕雪形的兴趣越来越大了。原本只是好奇他身上那股近乎魔性的吸引力，可现在，她感兴趣的东西又多了一些。

　　“好像是人……但是又像是咒灵。”

　　她走近几步，几乎快突破了礼貌的社交距离，仔细看过之后，只觉得眼前的人真是奇妙之极。

从生理上来说，他无疑是一个人，可是这个青年给她的感觉又很像是咒灵。他的皮肤肌肉好像咒灵一般由能量组成，这股能量又与咒力不同。咒力是驳杂的、粘稠的、狂躁的，而他身上的力量却是单纯的阴冷。他就像是人类与咒灵的结合体，独立而强大，拥有理智的同时还拥有力量。

棕色的眸子仿佛喝醉了酒一样，莫名升起的杀意与探究欲催着她抬起了手。身上的细节处处都显露着主人的矜持克制，她却冒犯的抚摸上了青年线条流畅漂亮的脸颊。她知道这不对，自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也不应该做这样的事。可她却好像飘在云端，神经被愉悦与幸福塞满，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手掌上传来的触感冰冷滑嫩，咒力从指尖延伸出去，却好像喂给了一头饿急了的凶兽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一种奇异的桥梁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以为了这个人献上一切。可下一刻她便恢复了神智，一双温柔杏眼眯起，看着这个正乖巧垂着眼眸任她抚摸的青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咒灵……是什么？”听到了陌生名词的敕雪形问道。

　　“你不知道咒灵。”温和的女士心中闪过数个念头，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她放下了手，拇指似是有自己的想法一般恋恋不舍的蹭过他眼尾的朱红泪痣。“咒灵啊……是人类的情绪化成的产物。它们对人类有很大的攻击性，每年都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敕雪形若有所思。所以……咒灵其实就与他是差不多的生物？

　　“你和咒灵很像呢。”披着女性外皮的生物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语气过度柔和。“你要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看到咒灵吗？”

　　绝大部分情况下，敕雪形其实并不擅长拒绝，更何况她的话正是他想要做的。虽然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见到了两个有特殊能量的人，可敕雪形却不认为他们是自己的同类。他想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存在。于是敕雪形没有拒绝，而是沉默的跟上了这位已经抛弃了矜持风度的女士。

在敕雪形的眼睛里，她并不是一个优雅温柔的女士，而是一团凝聚在一起的恶孽。早已经见识过人性的丑恶的敕雪形不会对人类抱有任何期待和幻想，他只是有点好奇。

能在他的污染里面清醒过来——虽然敕雪形也并没有想要污染她，只是放任这种蔓延出来的特性辐射了她而已，但是这也能说明她的精神很强大。或许是因为她会频繁更换身体的缘故？通过身体来读取记忆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这种记忆流的冲刷能使得精神越发强大。

而她在看到自己之后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容貌，而是说他是人类与咒灵的结合……当然，这也是污染下的结果。而这种失言大概也只有这一次。

不管怎么说，敕雪形确实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真是伟大的理想啊。面无表情的人形在心里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赞叹着。

简直让他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