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浮沉在一片黑色的海里。
“跟我来。”
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伏黑惠心中一惊,却又不知道为什么顺着这股力道偏离了方向。
眼前一片云雾飘渺,飘飘然似是飞在青云端。拉着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他的脚下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来自于土地的坚实感。忽然一点白色衣袍飘扬,红艳艳的含情目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伏黑惠莫名觉得,这就是把自己拉到这里的人。
仿佛看不见的手拨开迷雾,姹紫嫣红齐齐绽放在眼前,伏黑惠这才看见了一片青青野草。
他的面前是重重的山,是能把人埋住的、种着作物的田,在绵绵的虫声里,伏黑惠感觉自己好像在不断缩小、缩小,然后坠入一方寂静的野坟。
太阳像是一颗柿子,沉甸甸的挂在天边。一阵风过,柿子便爆开了表皮,橙黄的汁水染红了半天班云。柿子甜蜜蜜的味道,干草带着涩意的清香,还有若隐若现的一点炊烟与柴火的味道被送入肺腑。
已是夕阳西下,热度却没有减下多少。远处的热浪似是有了形体,贴近地面的景物波浪一样流转。伏黑惠的额头上出了点汗,平日里总是任性翘着的发丝也有些蔫,软趴趴的垂了下来。他拨开汗湿的发丝,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尖锐的痛意直传大脑。
会疼。不是梦。
可如果不是梦,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满是疑问,伏黑惠的目光扫视着周围。铁质站牌上满是红锈,牌子上白色的漆面斑驳的不成样子,只能勉强看清几道笔画和数字。再旁边只有一个同样满是时光的痕迹、朽的几乎烂掉的长椅。几只蚂蚁举着一团白色,匆匆在椅子上爬过。
他现在正在一条路边。
伏黑惠不是没经历过贫困,被父亲与继母抛弃之后,他与津美纪实打实的过过贫苦的日子。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谁继续上学谁来休学这种话题被讨论过好几次。可伏黑惠又确实没见过这种土路。
黄土地面被踩的很实,上面是一层薄薄的灰。风一吹,沙尘便扬了起来。伏黑惠只觉得自己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层土,呼吸间都是泥土的味道。路的两端向远处延伸,很快就转了方向,被高高的树和田间的作物挡住。
意识到周围已经不能再发现什么,伏黑惠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上。虽说他不至于连身上被放了什么东西都发现不了,可他都能突然出现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果然。伏黑惠在自己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车票。
一张被揉皱的、边角缺了一小块的车票。
这张纸实在是被揉的太烂,又有被水泡过的痕迹。伏黑惠很怀疑这其实是汗渍,只是他实在没什么能在意这些细节的余地,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先来仔细的检查这张车票。
幸好他没有洁癖。伏黑惠心里莫名闪过这样一句话。
车票上的信息不多,大部分的字迹都在之前的粗暴对待下剥落了,纸张磨破之后的细小绒屑到处都是。不过目的地倒是还能看清,这张车票是通往一个叫藤西的地方的。
至于时间,伏黑惠不太好判断。手机没有信号,但是时间倒是能看到的。屏幕上显示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可这漫天的火烧云表示它们对此很有疑问。
也就是说,他现在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对外联系的方式,并且流落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面对这样的境况,伏黑惠倒没有多慌张。一来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伏黑惠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
托他的监护人的福,伏黑惠经过一些训练,而遗传自父亲的身体素质让他很快就能掌握那些东西。他倒是不会觉得自己会点体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伏黑惠很清楚,他的“有些功夫”真的就只是有些功夫而已,比起那些厉害的人还差得远。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咒术师——尽管他希望自己不是。
他有咒力,并且幸运的觉醒了十种影法术。而伏黑惠尝试过使用咒力,被压缩的成片的咒力穿梭而过,一片青草被拦腰斩断。尽管不喜欢咒术界,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咒力还是能带给他额外的安全感。
所以,他现在只有一张车票和一个既不能使用网络也不能看时间的、大概只能当手电筒用的手机。而他要面对的则是一片荒野——或许还有一辆不知道会不会来的、通往一个陌生城市的巴车。尤其是这里很可能不是现实世界,而无论是领域还是更离谱的、这里其实是异世都已经没有差别了。
总结完目前的信息,伏黑惠只觉得眼前一黑,完全看不到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