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脚步声实在是很轻,轻的像一片花瓣落在芳草地上。
纯白袍角云一般堆在地面上,洁净得几乎要发出光来。在安静的停车场里,只有风还在流动。夹着腥臭味的风徐徐的吹过,一点晶莹的雪色便随之翩翩。阴影里的红色眼睛沉静的把一切都囊括到视线里。
死相凄惨的尸体缓缓转过头,缩成针尖的瞳孔渐渐对准了他,然后缓缓扯出了一个笑来。
敕雪形歪了歪头,雪色发丝垂落在胸前。这样的戏码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经验周到的老手又或者是蠢到出奇的菜鸟他看过不知道多少,大难临头各自飞更是常态。伏黑惠的表现并没有值得他惊奇的地方,他只是有点好奇。
刚才……填满他空洞的心口的,到底是什么呢。
无心的人形观察人性,模仿人性,机械的记忆人性,但是他不懂人类丰富的情感。他是一台机器,拙劣的披着人皮模仿着人类。这是人偶的天性,人偶就是人类创造出来模仿人类的。
可他没有心,他没有情感。
他真的没有心也没有情感吗?
敕雪形好像没看到那具自己动了的尸体一般,只扫了一眼便无趣的离去。他的脚步轻而快,几乎是一缕幽魂一般飘远。
窸窸窣窣的碎响里面是黏腻的水声,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重,然后归于一片死寂,酥酥麻麻的让人耳朵发痒。
他有心,也有情感。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厌恶那些人类,憎恨被控制的生活。可他的心脏,那颗剔透如冰晶的晶核,甚至不能让他理解自己的情感。他刚刚感受到的,不过是从他人那里窃取来的结果。
指尖点上心口,敕雪形回味着刚才的感觉。从前的那些人并不能把自己的感受传递给他。他无心去追究究竟是那些人太吝啬还是伏黑惠太特殊,精致完美的人形歪了歪头,他突然不是那么急着杀掉伏黑惠了。
他的“主人”会去哪里呢。穿着一身华丽衣袍的人形漫不经心的想道。要不然他去帮帮忙好了。
可是,伏黑惠在哪呢。任性乱跑的家伙真会给人添麻烦。
算了。总能找到的。
腰间的红色玉珠晃啊晃,无心的人形缓缓走远。
在他的身后,新诞生的怪物从手指开始,整个人都被金线缠成了茧。金线在地面上交织蔓延,交叠的惨叫嘶吼尽数被锁在已经被金线占领的废弃车站之内,重新归于寂静。
黑色的火焰还在慢慢燃烧,而已经离开的伏黑惠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他不知道和他一起下车的那些人都去哪里了,更是对这个诡异的世界没有一点了解。
那个废弃的车站出乎意料的并不偏远,周边便是林立的高楼和商铺。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两侧的民居也都关了灯,沉默的陷入安眠,只剩楼顶的红色射灯还在工作。
有玉犬在身边,伏黑惠倒是没有了之前那股绷到极致的紧张——又或许是短短的一下午经历了太多,让他现在已经麻木了。
踏踏的脚步声似乎在夜色里被无限扩大,不安的弦始终在震颤,即使已经是深夜,一个看起来也还算繁华的城市真的能如此安静吗?
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行人。无论是民居还是商铺都熄了灯,只有路灯亮着,一些飞虫绕着光柱旋转。
借着路灯的光,伏黑惠拿出了那张还带着潮意的纸。棕色的底色染上了血,使得这张纸看上去透着一股不详意味。上面的字已经有些晕开了,铅黑沿着血液的纹路扩散开,似是一片正在波动的水纹。
路灯的光并不亮,这上面的字又实在不清楚。伏黑惠眯起眼睛仔细去看,黑色的波纹荡漾着,组成了一张夸张的笑脸。
【欢迎来到藤西市】
【藤西市欢迎每一位天生怀有原罪的人,她会为这些人带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