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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喻迟渐渐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晨昏，窗外的霓虹会在凌晨三点达到最暗的饱和度，而清晨五点，总会有第一班磁悬浮列车拖着淡蓝色的光轨掠过楼宇。
金硕珍从不让她早起，每天都等她自然醒，托盘里的葡萄味营养液总温在最适口的温度，暖光灯带勾勒出房间柔和的轮廓，阳台的铃兰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别紧张，精神体是向导最忠实的伙伴。”出发去黑塔的路上，金硕珍见她一直攥着衣角，轻声安慰道。
金喻迟点点头，她比谁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小说里，她曾用三页纸详细描写过女主精神体的首次现世：不是常见的猛兽或飞鸟，而是一只通体漆黑、背甲上缀着诡异红斑的蜘蛛，学名红斑寇蛛，也就是世人常说的黑寡妇。
那时她觉得这个设定很酷，够特别，够符合女主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狠戾。可真要轮到自己召唤这东西，胃里却一阵翻搅。
悬浮车正穿过能量护盾的夹层，外面的光线被折射成虹色，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那双手曾操控着狮鬃水母的触手撕碎过数不清的变异株，此刻却在轻轻叩着控制台，像是在打某种安抚的节拍。
黑塔比她想象中更像一座漂浮的钢铁岛屿。
她看见巨大的塔体从底部延伸至云端，外壁覆盖着能折射阳光的鳞片状装甲，无数架小型飞行器像蜂群般在塔周穿梭，入口处的守卫穿着银白色的机甲，肩甲上的黑塔徽章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金硕珍亮出首席徽章时，机器守卫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金属靴跟叩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
黑塔内部比她想象中更安静。走廊铺着能吸收声音的特殊材质，脚步声被完全吞没，来来往往的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严谨甚至肃杀的气息。
他们看向金硕珍时，眼神里有敬畏，有依赖，直到视线扫过金喻迟，才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这里是精神体检测中心，”金硕珍边走边解释，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有些回响，“向导和哨兵的精神体都需要定期登记，避免出现失控隐患。”
走廊两侧的玻璃墙后，隐约能看见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在操作仪器，有淡金色或深蓝色的光团在透明容器里缓缓流动，那是被提取出的精神力样本。
金喻迟的心跳莫名快了些，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金硕珍的袖口，直到被带进一间圆形的检测室才松开。
精神体检测室是圆形的，中央矗立着一根通体透明的能量柱，地面刻满了银色的精神力符文。
医生递给她一副特制的传感手套，指尖刚触碰到布料，金喻迟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神经爬上来，这是在引导精神力外显，和她写过的设定分毫不差。
“放松，想象它就在你身体里，像呼吸一样自然。”金硕珍站在安全线外，声音透过防护罩传进来，带着细微的嗡鸣。
金喻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她能看见那只蜘蛛的存在，它蜷缩在意识深处，红黑相间的腹部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八只脚爪偶尔动一下，像是在焦躁地等待。
这感觉很奇妙，既陌生又熟悉，仿佛这只剧毒的生物真的和她共生了二十年。
当精神力顺着符文涌入能量柱时，空气里响起了细微的噼啪声。先是两只带着绒毛的前爪从光雾里探出来，接着是覆盖着红斑的躯体，最后是拖着毒囊的腹部。
红斑寇蛛完整地显现在能量柱中，八只眼睛反射着幽光，对着外面的金硕珍扬起了毒螯。
“攻击性很强，精神波动也很活跃……”医生看着仪器上跳动的曲线，语气里满是惊叹，“准S级向导的精神体果然不一般，而且是罕见的毒素型。”
金喻迟盯着能量柱里的蜘蛛，胃里一阵发紧。
金硕珍却像是松了口气，隔着防护罩对她笑了笑：“很漂亮，和你一样。”目光又落在红斑寇蛛身上，眼底没有丝毫厌恶，反而带着点纵容的笑意，像是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它很适合你，很敏锐。”
金喻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她实在没法把适合这个词和一只毒蜘蛛联系起来。
检测完精神体，接下来是适配小队检测。
黑塔的数据库里储存着所有现役哨兵小队的信息，通过精神力共振频率匹配，找到最适合向导的搭档。
检测室的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小队编号，金喻迟的目光扫过那些名字，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她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小说里，女主的适配小队是A3，队长是个温和的中年哨兵，可这个世界已经偏离了剧情，谁知道会跳出什么意外？
医生将传感线贴在她的太阳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颤。
屏幕上的编号开始快速闪烁，代表共振频率的曲线忽高忽低，最后在一串数字上定格。B7。
金喻迟的瞳孔骤然收缩。
B7小队。
这个编号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记忆里。
她当然记得这个小队，在小说里，这是田柾国亲手组建的队伍，成员全是他从灰色地带挖来的亡命之徒，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顶级哨兵，也是黑塔高层最忌惮的疯狗小队。
“适配度98%。”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这是我见过最高的匹配值……金小姐，你的精神力频率和B7小队完全契合，尤其是和他们的队长。”
“我能不能换个小队？”金喻迟抿了抿干涩的唇，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金硕珍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B7小队缺一个高适配向导，你的检测结果是最合适的。”他顿了顿，语气放软，“别怕，有我在，没人能强迫你做什么。田柾国虽然性子冷，但在任务里很可靠，不会乱来。”
“而且你们……”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你们以前配合过几次，不算陌生。”
配合？金喻迟在心里苦笑。那哪里是配合，分明是互相下套。
金喻迟没有看他，目光看向屏幕上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黑色作战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他的头发很短，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一点眉骨，眼神是淬了冰的冷，嘴角却微微勾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狠戾。
田柾国。
屏幕下方的职务栏清晰地写着：B7小队队长，S级哨兵。
共振频率曲线在他的名字后面达到了顶峰，那条红色的线像活过来的蛇，缠绕着代表金喻迟的蓝色曲线，紧紧咬合，密不可分。
“是啊。”金喻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笑了出来，“哥哥，你看，多巧啊。”
多巧啊，她亲手写下的死敌，成了她命定的搭档。
检测室的空调似乎出了故障，冷风顺着地板缝钻进来，金喻迟裹紧了外套，却还是觉得冷。
她想起终端里那条信息，“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原来不是威胁，是预告。
窗外的能量流依旧在缓缓流动，映得田柾国的照片忽明忽暗。金喻迟看着那双冰冷的眼，忽然明白过来，这场由她执笔的戏，从一开始就没给她留过退路。
她的精神体是剧毒的蜘蛛，她的搭档是最危险的哨兵，而她自己，是握着秘密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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