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落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那充满刺鼻酸味的绣楼之后,剩余的三人几乎是凭借本能逃入了那条新出现的通道。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间狭小的石室,石室中央仅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盏孤零零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青铜灯盏,灯焰静止不动,如同凝固的冰晶。
“砰!”身后的入口轰然关闭,将那片死亡区域彻底隔绝。
石室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三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祁牧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他将脸深深埋入膝盖,整个身体蜷缩起来,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一种近乎窒息的、绝望的沉默。失去黎星落的痛楚,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远比手背上的伤口更深,更致命。
周木萧疲惫地靠在另一面墙上,仰着头,闭着眼。队长的职责和接连失去同伴的打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那支总是被他转动的洞箫,此刻安静地握在手中,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他不再是那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引领者,更像一个被残酷命运拖拽到极限的幸存者。
江阑玉独自站在角落,脸色依旧苍白。他的“灵感”被巨大的悲伤和接连不断的死亡预兆冲击得麻木而刺痛。他能“听”到祁牧心中无声的咆哮与碎裂,能“感”到周木萧那份沉重的、几乎压垮他的负罪感,也能清晰地“看”到,下一场死亡的阴影,正如同缓慢合拢的巨口,瞄准了沉溺于痛苦的祁牧。“烛影摇红幻亦真,妄寻旧事困前尘……” 判词低语,预示着祁牧将面对的,是何等残酷的考验。
死寂在蔓延。这一次,连周木萧也久久无法说出鼓舞的话。任何语言在如此惨烈的牺牲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打破这死寂的,是那盏石桌上的青铜灯盏。
那静止的幽蓝色灯焰,忽然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以灯盏为中心扩散开来。同时,石桌的桌面缓缓变得透明,下方浮现出复杂的、如同星图般的经络图,其中几个节点正在微微发光,而大部分区域则暗淡无光。
“这是……”周木萧猛地睁开眼,警惕地看向石桌。
祁牧也被这动静惊动,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一片死寂,却也被那奇异的光晕吸引。
江阑玉走上前,他的“灵感”与那能量波动产生了轻微的共鸣:“这……这能量波动,似乎与整座宅邸的某些核心机关相连……这些发光的节点……好像对应着我们已经经历过的主要机关区域:秤室、水潭、绣楼……”
他的话音未落,那些发光的节点(代表饕餮之口、静渊噬影、红妆镜台)忽然射出一道微光,注入到星图中央一个极其复杂的、尚未点亮的巨大符文之中。那符文吸收了三道微光,只是微微亮起了一丝边缘,便再次黯淡下去,仿佛饥饿的巨兽,远远未能满足。
“它……它在吸收‘能量’?”周木萧震惊地猜测,“那些机关被触发、有人……牺牲后,产生的某种‘能量’,被汇集到了这里?”
这个发现让人不寒而栗。他们的挣扎与牺牲,仿佛只是为某个更大的、未知的存在提供养料!
“看那里!”祁牧忽然嘶哑地开口,他指着那个巨大符文旁边,还有几个稍小、同样黯淡的符文,“这些……是不是对应着……还没触发的机关?”
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众人。这意味着,还有更多的死亡在等待着他们。
然而,就在那巨大符文微微发亮又黯淡的瞬间,石室一侧的墙壁上,原本严丝合缝的地方,竟然无声地滑开了一道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本薄薄的、以某种奇异金属丝编织而成的书册。
周木萧小心地取出书册。书册上的文字同样古老,但配合着简图,似乎更容易理解一些。上面记载的,并非机关的解法,而更像是一种……“调控”与“转移”的原理。它描述了如何利用声音的特定频率(涉及共鸣与谐波)、能量的引导(涉及初步的流体力学和电磁感应概念),在一定范围内,微弱地影响甚至“欺骗”某些机关的触发机制,实现短暂的“能量转移”或“路径重构”!
“这……这是……”周木萧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疯狂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如果我们能理解这个……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有可能……避开某些必死的环节?甚至……救……”
“人”字他没有说出口,但那瞬间燃起的、微弱的希望之火,却清晰地映在了他的眼中!
一直死寂的祁牧,此刻眼中也猛地迸发出一丝骇人的光芒!如果……如果命运并非完全不可逆转?如果能有那么一丝机会,改变注定的结局?那是不是意味着,星落、漫江、元笙……他们的死,或许并非毫无意义的必然?
求生的欲望,与挽回悲剧的疯狂执念,如同岩浆般在他死寂的心底重新涌动!
连江阑玉都感到震惊。他的“灵感”第一次捕捉到了“不确定性”!那原本清晰得令人绝望的死亡轨迹,似乎因为这本书册的出现,而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模糊的分叉!
希望,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投入的一颗微小火星,虽然微弱,却足以灼痛早已麻木的神经。
“研究它!”周木萧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我们必须弄懂它!”
三人立刻围拢在一起,忘却了疲惫和悲伤,全身心投入到对这神秘书册的研究中。周木萧对音律和能量的理解,祁牧沉默却精准的观察力和空间想象力,江阑玉那能与能量产生共鸣的“灵感”,在此刻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他们发现,周木萧的洞箫,似乎可以作为一种产生特定频率的工具!而祁牧能通过观察机关结构的细微之处,判断其可能的共振点!江阑玉则能“感受”到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验证他们的尝试是否正确!
这是一种极其艰难的操作,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但他们别无选择。
(第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