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指尖烫

周日傍晚的风裹着夏末最后一丝热意，绕过半开的窗棂，轻轻拂过沈安也垂在桌沿的发梢。

她趴在书桌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本贴满素描贴纸的笔记本——

封面是她上周刚贴的向日葵，花瓣边缘被指甲蹭得有些毛糙，却更显鲜活。

台灯暖黄的光漫过纸面，第一页“小太阳也需要被照亮”的字迹微微泛着墨晕。

那是她去年生日时写给自己的话，此刻看着，却忽然想起江迟延中午在食堂挑胡萝卜时泛红的耳尖。

那时他坐在对面，指尖捏着筷子，小心翼翼把餐盘里的胡萝卜丁挑到一边。

耳尖却不知怎的染了层薄红，像被夕阳晒透的樱桃。

沈安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从笔袋里掏出铅笔，在笔记本的空白页轻轻画起来。

圆滚滚的小兔子蹲在餐盘旁，嘴里叼着块金黄的鸡肉，耳朵尖被特意涂成了粉粉的颜色，和他当时的耳尖一模一样。

画到兔子的爪子时，她忽然想起江迟延握笔的姿势——

指节分明，笔杆总是靠在食指第二关节处，工整得像课本里的印刷体。

手机在桌角轻轻震动时，沈安也几乎是立刻抓了起来，连铅笔尖在纸上蹭出一道浅痕都没在意。

屏幕亮起，江迟延的消息跳了出来，只有短短一句：

“明天的数学卷子，最后两道大题我标了重点，放在你课桌抽屉里了。”

没有多余的寒暄，却让沈安也盯着消息框笑了半天。

她指尖飞快地敲着屏幕，连标点都反复斟酌：“谢谢！那我明天早点去，顺便给你带热豆浆？”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又觉得“顺便”两个字太刻意，刚想撤回，屏幕就亮了——江迟延回了个“好”。

后面还跟着个简单的太阳表情，圆圆的轮廓，中间画着一道短线。

和她昨天趁他不注意，在他英语课本扉页画的那个，像得不能再像。

沈安也把手机贴在胸口，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窗外的蝉鸣，格外清晰。

夏末的风好像也温柔了些，吹得窗帘轻轻晃，把台灯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笔记本上那只粉耳朵兔子身上，像是给它盖了层薄纱。

周一清晨的天刚蒙蒙亮，沈安也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时，走廊里还只有保洁阿姨扫地的声音。

她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还没醒透的晨光。

走到教室门口，推拉门“吱呀”响了一声，空旷的教室里，只有窗外的麻雀在叽叽喳喳。

她刚走到自己的课桌前，就看见抽屉里露着半截数学卷子，白色的纸边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沈安也轻轻把卷子抽出来，指尖碰到纸页时，忽然摸到一点硬邦邦的东西——

卷子边缘夹着张浅黄色的便利贴，上面是江迟延清隽的字迹，一笔一画都透着认真：“第三题辅助线可以先连AC，你上次在这里卡过壳。”

末尾没有署名，却画了个小小的素描图案：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杯沿还画了两道弧线，像飘起来的热气。

她把便利贴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刚好放在那只粉耳朵兔子旁边，一抬眼就能看见。

刚要从书包里拿出自己带的热豆浆——特意选了他喜欢的原味，装在保温袋里还冒着热气——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得像落在地上的羽毛。

沈安也回头时，正好看见江迟延站在教室门口。

他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胸口，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手里拿着个透明的饭盒，盒盖上映着晨光，亮晶晶的。

“我妈早上做了蛋挞，给你带了两个。”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笔记本上，又很快移开，耳尖悄悄红了一点。

晨光落在他递来饭盒的手上，指节上还沾着点面粉，像是刚才帮忙拿烤盘时蹭到的。

沈安也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过来，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

饭盒里的蛋挞还冒着热气，金黄的酥皮上撒了层细细的糖霜，在光线下闪着微光。

“谢谢，”沈安也低头看着蛋挞，声音比平时轻了点。

“我明天给你带我外婆做的豆沙包好不好？”

外婆做的豆沙包是老面发酵的，咬一口能吃到满满的豆沙，甜而不腻，她昨天特意跟外婆说了，要多包两个。

“好。”江迟延的声音也轻了些，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耳尖的红色又深了点，像熟透的草莓。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格外安心。

沈安也打开数学卷子，刚做到第三题，果然像便利贴上说的那样卡了壳——

辅助线画了又擦，纸页都被蹭得有些起毛。

她想起江迟延的提示，拿起尺子，轻轻在图上连了AC。

不过两秒，思路忽然就通了，像被堵住的水流终于找到了出口。

沈安也忍不住抬头想跟江迟延说，却看见他正低头写题。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顶，染了层浅金色。

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软乎乎的，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地落在脸颊上。

她偷偷拿出铅笔，在卷子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圆圆的脸，带着弯弯的笑眼，手里举着一张数学卷子，旁边还写了个小小的“谢”字。

画完又觉得不够，从书包里掏出刚才吃蛋挞剩下的锡纸，小心翼翼地折成小星星——指尖捏着锡纸，慢慢叠出棱角，生怕折坏了。

折好后，她趁着周围同学都在低头做题，轻轻把小星星放在江迟延的笔袋旁边，刚好能被他一抬眼就看见。

课间操的音乐响起时，沈安也跟着人群走出教室，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星星。

总担心被风吹走，或者被别人不小心碰掉。

直到做完操回到教室，她刚走到座位旁，就看见江迟延正低头看着笔袋旁的小星星。

他指尖捏着星星的一角，轻轻转了转，锡纸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迟延抬头朝她笑了笑。

那是沈安也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么明显——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眼里像落了星星，连带着周围的晨光都变得更亮了。

“豆沙包我等着。”他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像夏末的风，温柔又清爽。

沈安也用力点头，心里像揣了罐刚打开的蜜，甜得发慌。

她低头看着那本贴满素描贴纸的笔记本，便利贴的边角露在外面，和粉耳朵兔子、小太阳的画挨在一起，暖融融的。

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带着秋天的凉意，却让她觉得格外温暖。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比夏天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西瓜还要甜，比冬天捂在手里的热奶茶还要暖。

是藏在便利贴、蛋挞和小星星里的，最温柔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