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天尚未亮透,温砚卿起身梳洗,腰肢还是有些酸软。
昨夜侍寝,既无赏赐,也没有再召的暗示。兰黛阁的人暗自忐忑,不敢多言。
“侍君,按规矩初次承恩的臣侍应先去太君那里谢恩,再去凤仪宫向凤君请安。”贴身宫男七竹低声说道,手上整理衣襟的动作没有停。
向凤君请安是每月的五号六号和月末最后两天。
只是温砚卿侍寝后的那一天刚好是和请安的那一天重合上了。
温砚卿身着浅青色的锦袍,青莲玉佩玄于腰间,发间仅一只天青色发簪。
“走吧。”温砚卿说着便起身走向‘寿安宫’,殿内熏香清雅,陈设古朴。
温砚卿踏入殿内的时,女帝正与太君对弈。
“臣侍参见陛下,太君。”温砚卿恭敬行礼,声音清润。
太君慈祥的笑了笑:“起来吧,赐座。”
云宸昭头也未抬,盯着棋盘,只是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温砚卿安静落座,垂眸不语。
太君打量了一番,随后笑道:“昨夜伺候陛下,可还习惯?”
温砚卿耳根一红,端正的回答:“臣侍幸得陛下垂怜。”
云宸昭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
太君点点头,随后看向云宸昭:“陛下,砚卿性子温润,才学也好,日后可以多召他伴驾。”
云宸昭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看向棋盘,放下一颗黑子。“父君,您输了。”
太君一愣,重新看向棋盘,随即失笑。“陛下棋艺高超。”
云宸昭起身,理了理袖口,淡淡的开口:“朕还有奏折未批,先走了。”
她经过温砚卿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却未停,径直走了出去。
温砚卿指尖微紧,垂眸。
“砚卿,陛下子嗣不多,你既以承恩,当以绵延皇嗣为重。”太君正色道。
温砚卿顿了顿,随即垂首:“臣侍谨记太君教诲。”
“砚卿……最是无情帝王家,莫要对陛下动心。”太君语重心长,他看的出来温砚卿眼底那一抹很深的喜欢。
他也曾经像温砚卿一样喜欢陛下那样喜欢先帝,先帝一开始很宠爱自己,只是后来……从那之后他就知道不该对帝王动心。
温砚卿抿唇,随即抬眼笑了笑,“太君,我知道您的苦心,但是……我偏要撞南墙,若是太疼了我及时收心便好。”
太君无奈的摇摇头,收心岂是那么容易的。
“去吧,凤君还在等你。”太君无奈的说道。
太君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小声低喃:“执着不好啊……一但伤了心,怎能那么快放下呢……”
温砚卿行礼退了出去,向凤仪宫走去。
凤仪宫内,熏香清淡,凤君端坐主位,神色平静。
下首两侧,分别依次坐着德君,柳君,贤君,苏君四位君侍,后面是几位侍君。
温砚卿踏入殿内时,众人目光微动,又很快恢复平静,毕竟是一个新得侍寝的侍君罢了,不必多在意 。
“臣侍温砚卿拜见凤君。”他恭敬行礼,姿态端正。
“起来吧,坐。”凤君淡淡颔首。
温砚卿因着有封号坐到了苏君的旁边
柳君状似无意的问道:“兰侍君昨夜初次承恩,可还好。”
“多谢柳君的关心,臣侍一切安好。”温砚卿温声答道。
柳君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看着他腰间的玉佩‘有意’的说道:“太君赐的青莲玉佩今日兰侍君倒是佩戴上了。”
温砚卿垂眸,抚摸着腰间的玉佩,语气平淡:“太君所赐,臣侍不敢不戴。”
凤君看着俩人说话,并未多管。
请安不过是个形式,凤君交代了一些寻常的琐事,众人一一应答,平淡无聊极了。
临散前,凤君和太君一样交代了子嗣的事情。“陛下登基六年,子嗣不过五个,实在不算多。”
凤君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既入了宫,便该明白为陛下开枝散叶是分内之事,莫要因为陛下宠幸其他人而争风吃醋。”
众人垂首应是,心思各异。
请安完毕,众人依次退出凤仪宫。
出来的众人便一下子就急了,阴阳怪气起来:“兰侍君,昨夜承恩,想必早就有了子嗣吧。”
“子嗣之事,全凭天意。”温砚卿温声回答。
“哟,兰侍君倒是不急。”柳君阴阳怪气一句就走了。
回兰黛阁路上,七竹轻声问温砚卿:“侍君……凤君今日这话是不是……”
温砚卿摇摇头,低声道:“凤君如今有帝女傍身,他不需要了。凤君是在提醒我们,若谁先有孕地位自然不同,毕竟陛下近两年都没有子嗣出生。”
“那咱们……”七竹恍然,又忧心道。
温砚卿摇摇头,微微一笑,“顺其自然便好。”
兰黛阁
温砚卿放松身体倚在榻上,闭上眼睛想起了太君说的话。
“砚卿,最是无情帝王家,莫要对陛下动心。”
他垂眸,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太迟了,早在三年前他就动心了。
那时候的他刚刚十五岁,为家族茶庄挑选新季的茶叶。
那时候陛下登基三年,那一年边疆来犯,陛下御驾亲征。
长街两侧人头攒动,百姓翘首以盼,陛下御驾亲征,打败来犯之敌,今日凯旋。
他不喜热闹,却被拥挤的人潮推到了前排。
陛下高坐骏马之上,一袭玄甲未卸,墨发高束,眉眼如刀,周身肃杀之气未散,却掩不住那股睥睨天下的帝王威仪。
阳光落在她的肩头,甲胄泛着冷冽的光,温砚卿看到她的唇角处有一道较长的伤口,结了血痂,衬得那张脸愈发凌厉逼人。
那一刻,他的心跳如擂鼓。从此,再未平息
如今,他竟真的入了宫,成了他的侍君。
可是,他待自己并未有所不同……是啊,太君说得对,帝王无情……情之一字,若是能自控,那还叫情,还算动心吗?
温砚卿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房顶,微微一笑。自己不想放弃……哪怕倾尽所有,他也不想放弃。后果顶多就是……她厌烦而已……
——
题外话:砚卿呢,他三年前就喜欢了宸昭,他是那种只有撞了南墙才会回头的。都说了嘛,我们的砚卿很执拗,是恋爱脑的。
他的性格,对待别人,太君,平常与宸昭相处是温和温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