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中又过去数日。青城郡的疫情并未如期盼般得到有效控制,反而因药材,尤其是几味关键药材的短缺,而显得愈发棘手。
太医院院判从前方发回的奏报字字沉重,恳请朝廷速速调拨。云宸昭面前的奏折几乎堆成了山。户部尚书跪在下方,脸色灰败,全国调集仍需时间,而疫情不等人。紫宸殿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宫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夜,云宸昭依旧独坐在御书房,烛火将她紧锁眉头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和内侍低声的劝阻。
“瑾君,陛下正在处理要务,吩咐了不见……”
“本君有急事,烦请通传一声。”是温砚卿清润却带着坚持的声音。
云宸昭此刻心烦意乱,本欲直接斥退,但想到他那日益沉重的身子,深夜前来必有缘由,终是沉声道:“让他进来。”
殿门被轻轻推开,温砚卿扶着腰,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担忧,但目光却十分坚定。他显然是从太君处得知了消息,便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
他走到御案前,欲要行礼,云宸昭已不耐地摆手:“免了。何事?”
温砚卿深吸一口气,稳住因匆忙和紧张而有些急促的呼吸,清晰地说道:“陛下,臣侍听闻青城郡疫情急需药材,可是……可是遇到了短缺?”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寻常的关切,而非打探朝政。
云宸昭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目光锐利,带着审视和不悦:“后宫不得干政。谁与你说的这些?”她的语气冰冷,带着一丝帝王对后宫窥探前朝的警惕与反感。连日来的压力让她的耐心降至冰点。
温砚卿被她话语中的冷意刺得心中一痛,指尖微微蜷缩。他压下那点委屈,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更加恳切:“陛下恕罪,只是臣侍偷听了太君与您的对话。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臣侍想说的是,我哥哥的妻主,是南淮一带最大的药材商,家资丰厚,药材种类齐全,储备也足。”
他顿了顿,看着云宸昭微微变化的神色,继续道:“臣侍可以立刻修书一封给哥哥,哥哥素来心善,定然会同意尽力相助。而且……哥哥的妻主(不知道怎么称呼,就只能这样了,感觉嫂嫂也不太对劲。)极为疼爱哥哥,对他言听计从,只要哥哥开口,她必定会倾力筹措陛下所需的药材,并尽快安排运送!”
云宸昭眼中的锐利和冰霜渐渐褪去,她当然知道温砚卿的母家是江南富商,却不知其姻亲竟是掌控南淮(南淮是一个国家,不在大玥哈)药材命脉的大商贾。
她看着眼前的人,他因为匆忙赶来,发丝有些微乱,孕肚明显,站在那里却努力挺直脊背,眼中满是真诚和急切。
“你……”云宸昭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可知此举于你兄族而言,并非小事?药材价值不菲,且如此大批量紧急调运,耗费巨大。”她虽为帝王,可强征民资,终非上策。
温砚卿毫不犹豫地点头:“臣侍知道。但救灾如救火,人命关天。家兄与臣侍皆受母父教诲,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若能解陛下燃眉之急,救青城百姓于水火,温家与沈家(哥哥的妻主之家)愿尽绵薄之力。”
为国为民,应尽之责。
云宸昭沉默了。她深深地看着温砚卿,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人。他不仅有着一副温润皮囊和赤诚心肠,更有着关键时刻的果决与智慧,以及一份沉甸甸的家国担当。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沙哑:“好。朕……准你所奏。即刻修书,需要什么药材,数量多少,朕会让太医署列出详细清单给你。”
“是!臣侍这就去办!”温砚卿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他扶着腰,想要立刻退下回去写信。
“等等。”云宸昭叫住他。
温砚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云宸昭从御案后走出来,走到他面前。她的目光落在他明显疲惫的脸上和隆起的腹部,停顿了片刻,语:“信写好了,让清霜拿过来。还有……朕……让太医去给你看看。”
温砚卿点点头。
温砚卿这才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御书房。
云宸昭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难辨。殿内烛火摇曳,将她脸上的冷硬线条映得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