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花谢了又开，转眼已是深秋。冥界的风裹着忘川边的水汽，吹得殿外的梧桐叶簌簌落满台阶，可食厅里却暖得很——铜炉里燃着安神的沉水香，铜壶里的杏仁酪咕嘟冒着细泡，甜香混着桂花糕的焦香，在空气里织成温软的网。
周诗雨靠在铺了软垫的椅背上，指尖刚触到银筷，就想去夹碟子里那块撒了芝麻的桂花糕。可筷子还没碰到糕点，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恶心感猛地涌上来。周诗雨下意识捂住嘴，眉头瞬间拧成了结，原本泛着粉的脸颊唰地白了，连耳尖都褪了血色。
“粥粥？”王奕的视线几乎就没离开过，见状立刻撂下碗筷，起身时带得椅子腿蹭过地面，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王奕快步绕到周诗雨身边，伸手稳稳扶住胳膊，指尖触到那片微凉的皮肤时，心跟着揪紧了，声音都发颤：“怎么了？胃里难受吗？还是腰又疼了？”
周诗雨靠在王奕怀里缓了几秒，勉强扯出个笑：“没事……许是暖炉烧得太旺，有点闷着了。”话刚说完，喉咙里又是一阵发紧，猛地挣开王奕的手，转身扑到桌边的铜盆前，一阵干呕涌了上来，脸色白得像殿里挂着的素色纱帘。
王奕哪还敢信“没事”这话，当下就慌了神。伸手顺着周诗雨的背，掌心的温度贴着单薄的衣料传过去，另一只手飞快地抽了帕子给周诗雨擦嘴角，声音里满是急意：“还说没事？都吐了！”
说着，王奕干脆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周诗雨打横抱起来——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可王奕的心跳却擂鼓似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是不是前几天陪去忘川边看莲时着凉了？还是自己这段时间总缠着 xux 周诗雨，让她没休息好？越想越怕，抱着周诗雨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老宋！老宋！”王奕抱着人往卧室跑，路过门口时冲着廊下大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立刻去长老院请医官，越快越好！要是耽误了，我唯你是问！”
把周诗雨轻轻放在铺着绒毯的床上，王奕立刻拉过被子给周诗雨盖好，又拧了热帕子敷在她额头上。看着周诗雨闭着眼、眉头仍蹙着的模样，蹲在床边，握着周诗雨微凉的手，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她的掌心，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似的涨上来。
医官来得比预想中快，背着药箱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王奕就立刻迎上去，抓着医官的胳膊往床边带：“快看看她！刚才突然就吐了，脸色也白得吓人，是不是很严重？”
医官被王奕拉得一个踉跄，却没敢耽误，立刻坐到床边，指尖搭上周诗雨的手腕。王奕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官的表情，手心全是汗——医官皱眉头时，王奕的心就跟着沉一下；医官松口气时，她又跟着提心吊胆。
过了好一会儿，医官才缓缓松开手，转过身时，脸上竟带着几分欣慰的笑。王奕立刻凑上去，声音都带着颤：“医官，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症？”
“鬼王莫急，”医官拱手行礼，语气里满是笑意，“夫人并无大碍，脉象沉稳有力，只是……是喜脉啊。”
“喜脉？”王奕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下一秒，猛地扑到床边，抓住周诗雨的手，声音里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粥粥！粥粥你听见了吗？你怀了！我们有宝宝了！”
周诗雨本来还有些虚弱，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看着王奕眼里亮得像星星的光，脸上也慢慢绽开温柔的笑，轻轻点头：“嗯，我们有宝宝了。”
“太好了！”王奕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把将周诗雨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可刚转了半圈，动作突然僵住了。
上次和长老们聊天时，长老说过的话突然钻进脑子里：“在冥界孕育子嗣，需承天地精气，比在人间要多受三成苦楚，生产时更是要耗损半数元气，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根本。”
刚才的兴奋瞬间被担忧冲得一干二净，王奕慢慢把周诗雨放回床上，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眼眶却一点点红了。王奕看着周诗雨苍白的脸，声音低得像在呢喃：“粥粥，生孩子会不会很疼啊？长老说要耗元气，会不会对你身体不好？要不……要不我们……”
后面的话王奕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想要一个像周诗雨的、也像自己的小生命，可更怕周诗雨疼，怕周诗雨受委屈，怕因为生孩子伤了身子。
周诗雨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伸出手，轻轻抚上王奕的脸颊，指尖擦过王奕泛红的眼尾，声音软得像棉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王奕抬起头，眼里满是矛盾和心疼，泪珠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我想有我们的孩子，真的想……可我更怕你疼，怕你出事。要是因为生孩子让你受了伤，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傻瓜。”周诗雨拉过王奕的手，按在自己还平坦的小腹上，掌心贴着温热的衣料，能隐约感受到那片属于小生命的柔软。周诗雨看着王奕泛红的眼睛，笑容温柔又坚定，“孕育宝宝是很辛苦，可你看，她现在就在我肚子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宝贝啊。”
周诗雨顿了顿，微微倾身，在王奕湿润的眼角轻轻吻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笃定：“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啊。你会陪着我，对不对？会每天给我揉腰，会半夜起来给我煮想吃的糖水，会在我难受的时候抱着我，对不对？”
王奕看着周诗雨眼底的信任和期待，心里的纠结慢慢散开。王奕握紧周诗雨的手，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耳朵贴着那片温热，仿佛能听到小生命微弱的心跳。眼泪还挂在脸上，可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声音软得像棉花：“对，我会一直陪着你。每天给你揉腰，给你剥最甜的核桃，你想吃忘川边的莲子羹，我就去给你采；你晚上睡不好，我就抱着你给你讲故事。以后不管再辛苦，我都会守着你和宝宝，绝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周诗雨笑着摸了摸王奕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暖炉里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连空气里都满是温柔的暖意。窗外的曼珠花虽已凋零，可卧室里的这份期待，却比任何花朵都更鲜活动人——属于她们的小生命，正带着爱与希望，在时光里慢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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