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处理那一地狼藉的碎片和血迹。
温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空旷冰冷的公寓的。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麻木让她像一具行尸走肉。她倒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蜷缩着身体,剧烈的咳嗽一阵接着一阵,每一次都带出更多的血,染红了浅色的地毯。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胃部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痛苦地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门口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响。
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走了进来。边伯贤回来了。他扯开领带,随手扔在昂贵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模糊的光线,看到了蜷缩在地板上的温念。
他皱紧了眉头,眼底是未散的酒意和一种被搅扰了庆功余韵的不耐烦。他踢开脚边的鞋子,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厌烦:
边伯贤“还在这里装死?温念,你今晚真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温念猛地抬起了头。
在窗外透进来的、惨淡的微光下,她的脸白得像一张揉皱了的纸,嘴角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暗红血渍。而她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了温柔、隐忍和对他无尽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彻底熄灭后的、令人心悸的空洞和冰冷。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刺向边伯贤,让他后面所有责备的话瞬间冻结在喉咙里。一股莫名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让他酒意都清醒了几分。
温念看着他,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笑,却比哭更难看,更绝望。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冰冷死寂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者说,在看一件毫无意义的死物。
边伯贤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悸,那点烦躁和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掉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他从未在温念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许是质问,也许是习惯性的命令。
可温念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撑着冰冷的地板,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摇晃,但她站住了。她没有看边伯贤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卧室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踩在虚空里,却又异常沉重。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和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边伯贤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卧室门口的背影,那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透着一股让他莫名心慌的决绝。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只是低低咒骂了一声,转身重重地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抓起一个靠枕蒙住了头。
卧室里没有开灯。
温念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地。黑暗中,只有她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和咳嗽声。眼泪终于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的液体滑过冰冷的脸颊,流进嘴里,混合着未散的血腥味,苦涩得让她浑身颤抖。
她摸索着,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深处,摸出那份早已打印好的文件。
冰冷的纸张边缘,割着她的指尖。
窗外,城市巨大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变幻的光芒。其中一块正对着公寓的巨大屏幕上,反复播放着边伯贤最新的高端手表广告。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在光影变幻中显得魅力非凡,眼神深邃迷人,嘴角噙着自信而疏离的笑意,如同一个完美的、触不可及的神祇。
屏幕的光芒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投进一丝微弱的光线,正好映在温念手中那份文件的抬头。
几个清晰、冰冷、毫无温度的黑体字,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