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陈情令》的抉择
《狼殿下》的杀青戏在云南的深山里拍了三天,最后一场戏拍完时,肖赞裹着厚重的戏服坐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夕阳把云彩染成金红色,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这部戏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己争取来的,是个戏份不算少的配角,戏里他饰演的疾冲,既是粗糙草原汉子,又是深情仁义王爷,双层身份两重冲突,肖赞想把疾冲演得有层次,立体又饱满,下了不少功夫,也吃了不少苦。
拍了四个月,每天在泥里滚、在山里跑,可杀青后想起角色,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记忆点——就像他现在的处境,在圈子里晃荡了两年,依旧是个没姓名的小演员。
回到北京后,组合的处境更难了。公司缩减了投入,商演邀约少得可怜,连基本的训练经费都快凑不齐。
肖赞作为组合里年纪最大的成员,主动扛下了“找资源”的担子。他带着组合弟弟们跑遍了上海、杭州的大小企业,西装穿得皱巴巴,皮鞋磨破了鞋底,对着企业老板点头哈腰,把姿态放得极低:“您看能不能给我们组合投点赞助?我们可以帮贵公司做宣传,线下活动也能配合。”
大多时候,他们得到的都是敷衍的笑脸:“我们再考虑考虑”“你们组合知名度还不够,再等等吧”。
有次碰到个油腻的老板,手放在肖赞腰上,端着酒杯凑到肖赞面前:“陪我喝了这杯酒,赞助的事好说。”肖赞攥着酒杯的手指泛白,硬是扯着笑把酒杯推开:“抱歉,我酒精过敏,喝不了酒。”老板脸色瞬间沉下来,挥挥手让他们滚——那笔眼看要成的赞助,就这么黄了。
组合的弟弟们蹲在公司楼下的花坛边,看着肖赞发白的脸色,并没有太多的理解,更别提安慰,甚至有人阴阳怪气叹气:“肖赞哥,你就不能忍忍吗?咱们组合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又没让你陪,喝杯酒而已”
肖赞靠在路灯杆上,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忍了这一次,就有下一次,我不想把自己活得那么没尊严。你们想去我不拦着…”
这事也传到公司那边,公司对他的不满也越来越明显。经纪人找他谈过好几次,话里话外都是“不懂变通”“拎不清”:“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机会?都快三十了,除了张脸还有什么?听话点,陪客户喝两杯,资源不就来了?”
肖赞每次都沉默着听完,然后依旧拒绝——他心里还憋着一股劲,不想为了资源丢了底线,更不想让那个可能在看着他的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没有公司的资源倾斜,肖赞只能自己跑剧组。他把简历打印了几十份,揣在包里,北京的大小剧组跑了个遍,大多时候连导演的面都见不到,只能把简历塞给场务,然后在剧组门口等消息,等来的却大多是“我们已经定好人了”“你的形象不太符合”。
有天晚上,他在剧组门口的便利店买泡面,店门口放了些招募通知,肖赞随手拿了一张,这是《陈情令》剧组的招募通知——“招募大量新人演员,角色不限,有演技热情者优先”。
肖赞盯着招募通知,手指顿了顿——《陈情令》改编自热门小说,虽然是新人导演执导,但原著粉丝基数大,只要能参演,说不定能有露脸的机会。
肖赞拿起招募通知,连泡面都忘了拿,转身就进了地铁,他想快点回去准备简历。
地铁穿梭过黑暗的隧道,窗外的灯光一闪而过,映在他眼底,像燃起的一点微弱火苗。这是他跑组半个月来,遇到的第一个有原著基础的剧组,哪怕只是个小角色,他也想抓住。
出了地铁口,看到有卖《陈情令》书籍的小摊,肖赞毫不犹豫买了一套,熬夜读到天亮。书页被他翻得卷了边,重点段落用荧光笔标得密密麻麻。
他没敢奢望主角,只盯着“薛洋”这个角色——书里那个狠辣又偏执的少年,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像极了当年在公交站台躲雨的王杰,明明浑身是刺,却藏着对“温暖”的渴望。肖赞觉得,他能懂这种矛盾。
肖赞又连夜修改简历,把自己演过的角色、会的技能都仔仔细细写在上面。
面试那天,肖赞一大早就去了《陈情令》的招募现场。排队的人绕了剧组办公楼两圈,大多是二十出头的新人,脸上满是期待。他站在队伍里,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进去又出来,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轮到他时,导演翻着他的简历,皱着眉问:“你年纪不小了,之前演的都是配角,为什么想来我们这个剧组?”
肖赞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喜欢这个故事,也喜欢里面的角色,我想试试,哪怕只是个小角色,我也会好好演。”
试镜那天,肖赞特意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没化妆,头发随意梳在脑后。
候场室里挤满了年轻演员,大多是二十来岁的科班出身的年轻演员,手里拿着精心准备的资料,聊的都是“镜头调度”“角色弧光”,只有肖赞,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原著,反复默念薛洋的台词。他站在队伍里,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进去又出来,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下一个,肖赞,试镜薛洋。”场务的声音传来,肖赞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手心,走进试镜室。
试镜室里摆着一张长桌,导演和制片人坐在后面,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开始吧,就演薛洋发现晓星尘尸体那段。”导演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肖赞闭上眼睛,脑子里瞬间闪过书里的场景——义城的冷雪,晓星尘冰冷的身体,薛洋手里攥着没化完的糖,眼底是毁天灭地的绝望。他猛地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像在摸那粒不存在的糖,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透着狠劲:“晓星尘,你起来啊……你不是要斩妖除魔吗?我就在这,你怎么不起来了?”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眼神里的偏执和脆弱交织在一起,连导演都停下了手里的笔,专注地看着他。演到动情处,肖赞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刻意挤出来的,而是想起了自己找王杰的六年——那种拼尽全力却抓不住的绝望,和薛洋的痛,莫名重合了。
“停。”导演突然开口,肖赞猛地回神,赶紧擦了擦眼泪,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等着被否定。
可导演却没说“不行”,反而问他:“你理解薛洋的痛吗?”
肖赞愣了愣,认真地说:“理解。他只是想要一点温暖,却用错了方式,最后什么都没留住。”
导演点点头,和制片人对视一眼,忽然说:“你再试试魏无羡吧,就演他从乱葬岗出来,见到蓝忘机那段。”
肖赞彻底懵了。魏无羡?那个全书的主角?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试镜主角,更何况,他知道魏无羡的戏份有多重,情绪有多复杂——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跌落尘埃的夷陵老祖,再到重生后的释然,每一个阶段都不好演。
“我……我没准备魏无羡的戏份。”肖赞下意识地说,心里又慌又乱。
“不用准备,”导演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待,“就凭你的理解,演出来就行。你想想,一个被全世界误解,在乱葬岗吃了三年苦,却还没丢了初心的人,见到唯一相信自己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肖赞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处境——被公司看不起,被客户刁难,跑组时被拒绝,组合不温不火,却始终没放弃找王杰;想起自己拒绝陪酒时的坚定,想起拍《超星星学园》时在雨里冻得发抖,却还在坚持的样子。这些坚持,不就是魏无羡的“初心”吗?
他睁开眼,眼神里的局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隐忍,有见到“知己”的安心,还有一丝不敢靠近的小心翼翼。他看着前方(想象中的蓝忘机),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蓝湛……我回来了。”没有夸张的动作,没有激烈的情绪,却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试镜结束后,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等消息吧,你的魏无羡,有那股劲。”
肖赞走出试镜室,脑子还是懵的。他靠在走廊的墙上,掏出手机,翻出夏之光的微信,想跟他说试镜的事,却先看到了夏之光发来的消息:“肖赞哥,你知道《陈情令》是耽改剧吗?我听圈内人说,现在耽改剧风险大,拍了容易被贴标签,以后想转型都难,你可别冲动!”
“耽改剧”三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肖赞心里的火苗,浇得他浑身冰凉。他赶紧去搜相关信息,网上的讨论铺天盖地——“耽改演员难出头”“拍耽改等于自毁前程”“耽改剧受众窄,容易被抵制”。甚至有前辈在采访里说:“宁愿演配角,也别碰耽改,除非你想一辈子待在小圈子里。”
肖赞坐在地铁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看着手里的简历,心里开始犹豫——他已经快三十了,是刚入行的新人,没有试错的资本。要是这部剧拍砸了,他还有多少机会?要是被贴上标签,以后还能找到戏拍吗?要是王杰看到他演这样的剧,会怎么想?
他掏出手机,翻出那个发过短信的陌生号码,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可最终还是放下了——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又能问什么?
肖赞转念又想,如果放弃,这可能是他离“被看见”最近的一次机会——魏无羡是主角,戏份重,只要演得好,说不定就能被更多人记住,说不定王杰也能看见…
回到出租屋,肖赞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痕,想起试镜时导演说的“你有那股劲”。
那股劲,是他找王杰六年的坚持,是他拒绝陪酒的底线,是他跑组时不放弃的韧劲。
怕什么?就算拍了耽改剧又怎么样?就算被贴上标签又怎么样?至少他努力过,至少他抓住了机会。
如果因为“耽改”两个字就放弃,那他之前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摸着那把伞和英语笔记本。伞骨的锈迹硌着手心,像在提醒他——当年王杰为了梦想,十三岁就独自去韩国;现在他有一个演主角的机会,怎么能因为怕风险就退缩?
肖赞掏出手机,给导演发了条消息:“导演您好,我想好了,我愿意试镜魏无羡,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他心里忽然踏实了。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不管会不会被贴标签,至少他抓住了这个机会,至少他没辜负自己的坚持。
“王杰,我又要尝试新的东西了,这次可能会很难,但我想试试。希望你能看到,希望你能知道,肖赞哥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找你。”
他把伞和笔记本放回抽屉,坐在桌前,重新翻开《魔道祖师》,开始研究魏无羡的每一个阶段——少年时的明媚,乱葬岗的隐忍,重生后的释然。他要把自己的经历,揉进这个角色里,演好他,也演好自己这六年的执着。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肖肖看着书页上的“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忽然笑了。是啊,是非在己,毁誉由人,他只要做好自己,演好角色,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交给时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