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房门,脚下踩着的却不是熟悉的木地板,而是一层松软而冰冷的雪。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单薄的白色睡裙,让江离枝猛地打了个哆嗦,睡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眼前不再是走廊温暖的灯光,而是一片无垠的、死寂的冰封森林。
巨大的、挂着冰棱的松树沉默地矗立着,枝桠被厚厚的积雪压弯,像是凝固的白色巨兽。
空气清冽得刺痛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团白茫茫的雾气。
天空是一种朦胧的灰白色,分不清是黄昏还是黎明,细小的冰晶如同无声的尘埃,从空中缓缓飘落。
江离枝僵在原地,只穿着拖鞋的双脚已冻得发红,传来针扎似的痛感。
睡裙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在这片纯白与深灰构成的世界里,她这一抹单薄的白色几乎要被吞噬。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被这片雪原的吸收掉。
她下意识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物——那扇她刚刚推开的房门消失了,只有同样望不到头的、落满雪的树木。
彻骨的寒冷和一种更深沉的茫然攫住了她。
她明明只是像往常一样,睡前想去厨房倒杯水喝。
手指搭上门把手的触感还依稀残留,可眼前……这究竟是哪里?
就在这死寂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瞬间,身后猛地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尖叫,那少年拼命往她的方向喊道:“跑!快跑——!”
她骇得心脏几乎骤停,猛地扭过头。
只见一个穿着藏蓝色外套的少年正大步流星地从密林深处冲出来,而在他身后,一头体型大得骇人、毛色灰白相间的巨狼,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雪幕,紧追不舍!
少年看到了僵立如同雪塑的她,眼神中的惊急几乎要烧起来,他用有些变调的嗓音再次大喊:“别发呆!跑!快跑!!”
但那命令般的恐惧和近在咫尺的狼嚎像无形的冰锥将她钉在了原地,江离枝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冰冷僵硬,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那少年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到了她面前,没有半分迟疑,手猛地攥住了她裸露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跟我来!”他喊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拽得她一个趔趄。
求生的本能终于被这粗暴的拉扯唤醒。江离枝身不由己地被少年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陷在冰冷的雪地里,疯狂地向前奔逃。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冰刀破开肺部一样痛苦,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痛苦的狼嚎——那声音尖锐得刺耳,瞬间划破了森林的压抑,随即戛然而止。
沉重的追逐声消失了。
只剩下风雪的低吟。
拽着她奔跑的少年猛地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
江离枝趁机抽回早已冻得麻木的手臂,浑身脱力,双腿一软,无声地跌坐在冰冷的雪窝里,单薄的睡裙瞬间被积雪浸透,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江离枝茫然地抬头,打算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个从天而降的男子愣是将狼给一剑刺穿了,他身姿挺拔,黑发间夹杂着几缕与这冰天雪地相称的银丝,面容冷峻,眼神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纷飞的雪花落在他肩头,他却似乎浑然不觉寒冷。
刚刚拽着她跑路的少年朝着她靠近几步,他蹲在江离枝身边,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
肩上一沉,那件外套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他扶着她的肩膀,一用力就将江离枝拉起来,“你穿的太薄了,先穿我的外套吧,别冻坏了。”
接着,他扭过头,朝那个古装装扮的男子道:“谢了,哥们。”
“不客气。”那人甩了一下剑锋,将血珠抖落后,淡定地将长剑收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你?”听到男子的声音,他显得有些震惊,“刚才是你指挥的我。”
“耳力不错啊”
“三个字就听出来是我了?”
少年将落在江离枝头上的雪拍掉,帮她拉上外套的拉链,抬眼时,与她黑曜石般的双眼对上。
他这才有机会看清少女的全貌,五官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鼻尖被冻得红彤彤的,明亮的双眼此刻正盯着自己。
她笑了一下,软糯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谢谢你。”
“没…没事。”
他慌乱地退后几步,重新将目光投向刚刚救了两人的男子身上,“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救我们俩?”
“觉得你…还算灵光,死了可惜,”他平静地抬起眼,目光掠过惊魂未定的少年,最终落在了狼狈不堪的江离枝身上,“她是顺带的。”
见男子一直盯着自己,江离枝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那个…你们好,我叫江离枝。”
“我叫凌久时,你呢?”
“阮白洁,”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缓缓说道:“欢迎来到门的世界。”
“门的世界?”江离枝好奇地看向阮白洁,“我们这是穿越了吗?”
“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吧,”阮白洁走到两人面前,“简单来说,你们进入了游戏。”
“在这里,不通关就出不去,如果在这里game over了,出去就真的over了。”
凌久时表示有点难以想象,他挠挠头说:“照你的意思来说,我们不还是穿越了吗?”
“穿越是比较通俗的说法,真实情况可要复杂得多。”阮白洁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但凌久时还是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哥们,我是做游戏编程的,你说复杂一点,我能听明白。”
“我应该也可以的!”见阮白洁沉默着,江离枝连忙应和着,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是学汉语言文学的…”
“你们听得明白,”阮白洁突然嗤笑一声,“可我说不明白。”
一阵风突然吹过,冻得江离枝浑身发抖,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讲话的声音都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对不起啊…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阮白洁大步走到她身边,从身侧的兜里掏出一个暖宝宝塞到她手中,“拿着吧。”
“谢谢你,阮……”
话说道一半顿住,江离枝抬起手懊恼地摸了摸鼻子,她刚刚没注意听他叫什么,所以没记住,这下尴尬了。
“这下要记好了,我叫阮白洁。”
“白洁?”凌久时微微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然后轻笑起来,“这名还挺像女孩的啊。”
阮白洁听后也笑了出来,“这当然是假名字了,难道凌久时是真名吗?”
凌久时点点头,坦然道:“是啊。”
“…”阮白洁被噎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龟裂,他转向江离枝,问:“江离枝也是真名?”
她同样点点头,无辜地盯着阮白洁看。
“我看你们俩怕是活不过明天。”阮白洁无语地叹了口气,惋惜似的摇了摇头。
“跟上我,我们可以走了。”阮白洁转身打算带着两人离开,身后的江离枝看着他肩膀上刺眼的一抹红,忍不住开口道:“那个,你受伤了,好像有点严重。”
阮白洁停住脚步,扭头看了一眼肩膀,紧接着捂住伤口虚弱地咳嗽起来:“哎呀——是刚刚杀狼的时候不小心被抓到了…”
他脚步虚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江离枝上前一步扶住他,阮白洁就顺势靠在了她身上。
“要不,我背你走吧。”凌久时转过身蹲下来,示意阮白洁上来,对方却半天都没动静。
而由于阮白洁整个人都软趴趴地靠在自己身上,江离枝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他支撑不住摔在地上。她轻声道:“不然…我扶着你也可以的。”
“好啊,有枝枝妹妹扶着我,我还是能撑得住的。”说完,阮白洁上前几步将蹲在地上的凌久时揪了起来。
江离枝将阮白洁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走了几步,扭头对上凌久时的眼神,她无奈地笑了笑,三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缓慢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