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宫庭院的那棵老槐树下,光影流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正在抽条的白杨。
他端出严肃冷酷的神情,认真指导另外两个树荫下的孩子。
宫尚角看好,腰腹发力,带动手臂。
他声音清亮,带着少年特有的穿透力,刀锋破空,发出“嗡”的一声震鸣。
他身后是三个略年幼些的孩子,手中各执一把木刀,紧紧追随他的每一个动作。
三个男孩,两个十岁上下,最小那个约莫六七岁,却是最认真,小脸憋得通红,努力模仿着。
宫子羽和宫朗角对视一眼,眼珠滴溜滴溜转,一看就没把心思放在挥刀上,反而是最小的宫远徵最用心,丝毫没察觉两个哥哥的心不在焉。
“待会一起去商宫玩儿。”宫子羽一边敷衍地出刀,一边自以为小声说道。
“哥哥会生气的。”宫朗角有些犹豫。
宫尚角是这一代最大的孩子,因这些年四宫来往和睦,他得闲时就会把几个弟弟抓到一处,带他们练武。
今日泠夫人来羽宫找兰夫人看花,宫商角看天气不错,就将宫朗角带出来,半路顺了个宫远徵,来到羽宫堵住想要逃走的宫子羽,开始训弟。
泠夫人也是奇了,我听年纪大的宫门老人说,旧尘山谷常年迷雾笼罩,宫门更是百年来都灰蒙蒙的,这两年竟也能晒到一点太阳了。
她眉眼含笑,对假山旁的一株醉美人爱不释手。
正值春夏交接之际,羽宫一片花团锦簇。宫门的孩子们都喜欢往羽宫跑的原因就是这个,谁不喜欢书中那般花影乱,莺声碎。
然而这般美景,只有兰夫人能造出来,她极擅莳花弄草,在她来之前,这些花草在宫门都是养不活的。
兰夫人你若喜欢这株,晚间就带回去吧。
兰夫人不仅喜欢种花,三五不时也会给各宫送花,尤其是和她关系最好的泠夫人,角宫摆满了兰夫人亲手栽种的花草。
至于泠夫人所说,宫门天气变化之事,杨漪兰温和的目光投向老淮树下,那个不安分想要偷懒的男孩身上。
那是她的儿子,宫子羽,长老们口中过于跳脱顽皮的孩子,只有杨漪兰知晓,他很特殊。
抬头望天,伸手挡住那缕难得的阳光,宫门和外面不一样,这里似乎有什么……脏东西。
兰夫人驰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间。
很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在这个无趣的地方生活了十年。
她立在廊下,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岁月格外厚待她,未夺其艳,反添其韵,一双眼眸尤为特别,望人时是三月春水般的温柔。
泠夫人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待会我亲自挖,你倒是与当年,一般无二。
另一边,宫子羽持续鼓动小伙伴,“紫商姐姐说她自己做的第一枚火雷今天要引爆,你真不想去吗?”
宫紫商是个女孩,却是如今商宫唯一的孩子,她比宫尚角还大一岁,是个爱玩爱闹的性格。
“紫商姐姐做的火雷,会响吗?”不是宫朗角看不起宫紫商,而是宫紫商的不靠谱形象深入人心。
“会不会响的,去看看不就知道!”宫子羽已经准备开溜。
宫尚角稳住下盘,禁心浮气躁……
转身一瞬,宫尚角愣了片刻,随后是无奈。
老槐树下只剩宫远徵,小小的孩童身形有些踉跄,脚下却坚持稳稳扎住。
另外两个本该做好哥哥榜样的孩子,宫尚角只能看到墙角那处最后一点衣角消失,又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