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晚风裹着栀子花香,漫过A大的香樟大道时,林微然的发梢还沾着图书馆空调的凉意。她刚把最后一本专业参考书放回书架,手机就震了一下,是江屿发来的消息:“在图书馆门口等你,带你去个地方。”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两秒,林微然还是回了个“好”。合上背包拉链时,她忍不住抬头望了眼窗外——夕阳正把云层染成温柔的橘粉色,像极了高三那年官宣时,他们并肩看过的晚霞。只是那时的心跳是雀跃的、毫无顾忌的,而现在,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像揣了颗浸在温水里的糖,甜意里裹着淡淡的涩。
走出图书馆大门,林微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香樟树下的江屿。他没穿平日里常穿的白T恤,换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串她曾在高中时见过的银质手链——当年他说这是妈妈送的成年礼,后来吵架冷战时,她好像很久没再见过他戴。
“等很久了吗?”林微然走上前,声音比预想中轻了些。
江屿转过头,眼底盛着夕阳的碎光,笑了笑:“刚到,你看这晚风,像不像咱们高中校门口的风?”
林微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篮球场,隐约能听到少年们打球的呐喊声,混着晚风里的花香飘过来,记忆突然就被拉回了明德中学的傍晚。那时他们总在晚自习前绕着操场走一圈,江屿会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听她吐槽数学卷子有多难,偶尔还会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橘子糖,剥了糖纸递到她嘴边。
“有点像,但A大的树比高中的粗多了。”林微然轻声说,脚步不自觉地跟着江屿往校园深处走。
两人没再说话,只踩着香樟叶的影子慢慢走。路过教学楼时,能看到教室里亮着的灯,有学生在里面自习,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从窗户缝里漏出来,让林微然想起高三那年的教室——江屿的座位在她斜后方,上课传纸条时,他总用指尖轻轻戳她的后背,等她转过头,就把写着“下课后去买冰淇淋”的纸条塞到她手里。
“还记得高二那年运动会吗?”江屿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跑800米,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腿软,我冲上去扶你,结果你差点把我一起带倒。”
林微然忍不住笑出声,脸颊有点发烫:“那不是因为跑太快缺氧了嘛,而且后来你还把我的水喝光了,害我渴了一下午。”
“我那是怕你喝太急呛到,”江屿偏过头看她,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后来我不是给你买了冰镇的荔枝汽水吗?你还说那是你喝过最好喝的汽水。”
“明明是因为那时候快中暑了,喝什么都觉得好喝。”林微然嘴硬,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她记得那天江屿跑了好几家小卖部才买到荔枝汽水,回来时额角全是汗,却先把汽水递到她手里,还帮她拧开了瓶盖。那时候她就觉得,江屿好像总能把她的小事放在心上,哪怕是一句随口说的话。
两人走到人工湖边时,夕阳刚好落到湖面,把湖水染成一片金红。湖边有长椅,江屿率先走过去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会儿吧,刚走了挺久。”
林微然坐下时,闻到江屿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高中时他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高三文理分科时,两人因为选科的事吵过一架——她想选文科,因为喜欢语文和历史,而江屿想让她选理科,说理科以后报考的专业更多。那天他们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吵得很凶,她哭着说江屿不尊重她的选择,江屿也红了眼,却还是没说出“我只是怕以后不在一个班,不能每天看到你”这句话。
“分科那年,对不起。”江屿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林微然的回忆,“那时候我太固执了,总觉得自己是为你好,却没问你真正想要什么。”
林微然猛地转头看他,眼眶有点发热:“其实我后来也想通了,你只是担心我们不在一个班……”
“不止,”江屿打断她,声音放轻了些,“我那时候特别怕,怕你选了文科,我们的话题会越来越少,怕你身边会出现比我更懂你的人。那时候的我,太幼稚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在乎,只会用错的方式把你推远。”
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水汽,拂过林微然的脸颊,把眼泪逼了回去。她看着江屿认真的眼神,突然想起大学校园里第一次重逢的场景——那天她在食堂排队买饭,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人,抬头就看到了江屿。那时候他们已经快两年没见,江屿瘦了些,也高了些,看到她时,眼里满是惊讶,却只说了句“好久不见”。后来他们在社团活动上偶遇,在图书馆擦肩而过,却都刻意回避着,像两只怕受伤的刺猬,明明心里还有牵挂,却不敢靠近。
“其实我大一的时候,经常在图书馆看到你,”林微然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每次想跟你打招呼,又怕你不想理我。”
“我也是,”江屿的声音有点哑,“有一次我在操场看到你和同学散步,想过去跟你说话,结果你刚好转身走了。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们真的就这样了。”
湖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林微然看着湖面的波光,突然想起高中时江屿给她写过的诗——那时候他的语文成绩不好,却偷偷在笔记本上写了首关于夏夜晚风的诗,趁她不注意夹在了她的语文书里。后来他们吵架,她把那本语文书借给了同学,等再要回来时,那首诗的纸条已经不见了。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为此难过了好几天。
“你还记得你给我写过的那首诗吗?”林微然问,声音里带着点试探。
江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当然记得,那时候我憋了好几天才写出来,还怕你觉得不好。后来你跟我说纸条不见了,我还偷偷重新写了一张,却没敢再给你。”
“真的?”林微然眼睛亮了起来。
江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一张折得整齐的纸条。他把纸条递给林微然:“一直放在这里,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给你。”
林微然接过纸条,展开时,指尖有点颤抖。上面的字迹还是和高中时一样,带着点潦草的认真,写着:“夏夜晚风拂过发梢,我偷偷把你的名字,写进了未完成的诗里。”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纸条上,晕开了淡淡的墨痕。林微然抬头看江屿,发现他也在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
“微然,”江屿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高中的时候,我把这首诗写得没了结尾,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们的故事能走到哪里。但现在,我想把结尾补上,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湖边的风又吹了过来,带着栀子花香,也带着江屿身上的味道。林微然看着他眼底的认真,想起了高中时的梧桐叶落,想起了雪天里的热奶茶,想起了跨楼层传递的纸条,想起了那些分开的日子里,偷偷藏在心里的思念。她突然明白,有些感情,就算分开过,就算有过遗憾,只要两个人还在乎,就总能找到重新靠近的路。
“我愿意。”林微然轻声说,眼泪笑着掉了下来。
江屿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和高中时一样,能给她满满的安全感。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湖面的波光,看着远处亮着灯的教学楼,看着夏夜晚风拂过的香樟树叶,没再说话,却觉得心里满是踏实。
后来江屿牵着林微然的手,沿着湖边慢慢走,像高中时绕着操场散步一样。他们聊起大学的生活,聊起各自的专业,聊起那些分开的日子里发生的小事,聊起未来的打算。江屿会指着远处的篮球场说“下次带你来看我打球”,林微然会笑着说“那我要像高中时一样,给你带冰镇汽水”。
路过校门口的便利店时,江屿拉着林微然走了进去,买了两瓶荔枝汽水。拧开瓶盖时,气泡滋滋的声音响起,像极了高中时的夏天。林微然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甜丝丝的,带着点清爽的凉意。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喝。”林微然说。
“那当然,”江屿笑着,把自己的汽水递到她嘴边,“你尝尝我的,是不是一样的。”
林微然凑过去喝了一口,和自己的一样甜。她看着江屿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过去的遗憾,好像都在这个夏夜晚风里,被慢慢弥补了。原来最好的爱情,不是从来没有分开过,而是分开之后,还能重新找到彼此,还能一起把未完成的故事,写成圆满的结局。
两人走出便利店时,夜色已经深了。江屿送林微然回宿舍楼下,在宿舍楼门口站定,他看着林微然,眼底满是温柔:“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吃早餐,就像高中时一样。”
“好。”林微然点头,心里满是期待。
江屿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松开手:“上去吧,早点休息。”
林微然转身走进宿舍楼,走到楼梯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屿还站在原地,朝她挥手,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像一道温柔的剪影。
回到宿舍,林微然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荔枝汽水,又看了看那张夹在笔记本里的诗。她拿出笔,在诗的后面,轻轻写下了一句话:“夏夜晚风依旧温柔,而我们的诗,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尾。”
窗外的夏夜晚风拂过窗帘,带来了远处的蝉鸣,也带来了甜甜的栀子花香。林微然笑着趴在书桌上,心里满是踏实和幸福。她知道,从这个夏天开始,她和江屿的故事,会像这首补完的诗一样,一直走下去,走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