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孟舟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上指挥部的二楼，刚推开作战分析室的门，就看到罗子烨正悠闲地放下高倍望远镜，转过身来，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带着一种玩味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怎么样，冉队？这出戏看得还过瘾吗？”罗子烨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冉孟舟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疲惫的笑容，他笑骂着走到窗边，也看向楼下远处正在收拾装备、依旧有些惶惶不安的学员队伍：“过瘾个屁！一群孬兵！打靶打的歪到哪边天去了！老子当年带的新兵蛋子都比他们强！”
罗子烨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得了吧，老冉。跟我这儿还装？你当年在特战连当刺头兵的时候，你们连长组织第一次实爆训练，你小子不也吓得差点钻了桌子底？要不是阳老连长一脚把你踹出来，你能有今天？”
冉孟舟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梗着脖子反驳：“放屁！那能一样吗？老子那是战术规避！再说了，老子后来哪次不是冲在最前面？”
“是是是，战术规避。”罗子烨从善如流地点头，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所以说啊，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棱角、冲动、不服输，还有点自以为是小聪明，但又缺了点火候和沉淀。不都这么过来的吗？你冉恶魔的名号，也不是生下来就有的吧？”
冉孟舟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也拿起望远镜，看向楼下。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定格在正在默默帮忙收拾器材的上官寂天、黄宇杰和汪峥琪三人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冉孟舟的语气稍微认真了些，“这一批里面，倒还真有几个苗子不算太孬。就那个一班，上官寂天，黄宇杰，还有那个女娃，叫汪峥琪是吧？”
“哦？能得到你冉恶魔一句‘不算太孬’的评价，可不容易。”罗子烨也看向那三人，“上次就说过了。上官寂天，单兵素质顶尖，好胜心极强，缺点是太冲，容易上头，缺乏大局观；黄宇杰，执行力强，服从性高，性格憨厚可靠，是个不错的队员，但缺乏独当一面的锐气。汪峥琪……”罗子烨顿了顿，眼中露出赞赏，“特别冷静，观察力和分析能力极强，心理素质过硬，她是少数几个还能保持射击节奏的，虽然体能是短板，但绝对是块指挥官的料子。”
冉孟舟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上官这小子，是块好铁，但欠捶打，得把他那身棱角磨平了，再把那股狠劲引导到正道上。黄宇杰，当好一块结实耐用的砖就行。汪峥琪……确实有点意思，脑子比枪好用。”他顿了顿，看向罗子烨，“怎么？动心思了？”
罗子烨笑了笑，也不掩饰：“是有想法。等这次集训结束，考核通过了，我想从这批救援队的预备队里面，看看能不能把他们三个，尤其是上官和汪，吸收进特种救援队的预备队。我们需要新鲜血液，更需要这种有特点、有潜力的苗子。”
“特种救援队？”冉孟舟挑了挑眉，“老罗，你这步子迈得有点大吧？那里可不是光靠点小聪明和狠劲就能待的地方。他们那些小队，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这几个娃娃兵，差得远呢！”
“我知道。但是你我都清楚，这乱世之中不只有我们政府的。很多地方的黑恶势力又开始抬头，在山高水远的地方当土皇帝。我们的敌人不止有丧尸。”罗子烨点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所以更需要好好调教。潜力需要挖掘，也需要平台。我相信冉队你和你手下那帮老狼，有本事把他们锤炼出来。当然，最终能不能行，还得实力说话，通不过考核，一切免谈。”
冉孟舟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楼下，看着上官寂天扛起一个沉重的弹药箱，动作干净利落，他哼了一声：“行吧。老子就再给他们加点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狠狠遛遛才知道！要是真能成器，老子也不介意给你们送份礼！”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默契在心照不宣中达成。窗外的夕阳照进来，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与楼下训练场上那些年轻而迷茫的身影，仿佛构成了两个截然不同却又紧密相连的世界。
训练了几天，训练的残酷程度再次升级。学员们被带到了另一个更加偏僻、守卫更加森严的靶场。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重、更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消毒水混合气味。
而当他们看到今天的“靶子”时，许多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不再是冰冷的金属或纸质靶牌，而是一个个被金属镣铐固定在远处桩子上、不断嘶吼挣扎的——活生生的丧尸！它们皮肤灰败腐烂，眼睛浑浊嗜血，，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扑向新鲜的人肉。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远比任何虚拟影像或固定靶来得强烈和恐怖。
冉孟舟亲自站在队伍前方，脸色冷峻如铁。他手里端着一把加装了瞄准镜的步枪，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不是游戏！这不是训练假人！这就是你们以后每天都要面对的东西！恐惧？可以！但别让恐惧控制了你的手指头和脑子！”
冉孟舟举枪，瞄准，动作快如闪电。
砰！
一声枪响，远处一只丧尸的头颅如同烂西瓜般猛地爆开，粘稠的黑红色液体飞溅，身体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头部！是唯一有效弱点！打其他地方，除非你能把它炸碎，否则只是浪费子弹！”冉孟舟的声音冰冷，“移动！它们会移动！会扑向你们！预判！冷静！一击毙命！”
他连续开枪，精准地爆掉另外几只丧尸的头，枪法如神，冷酷得令人心悸。
“现在！各班带开！轮流上前实弹射击！侯晓亮！你们几个给老子盯紧了！谁再他妈的手抖打偏，或者吓得尿裤子，全班都给我一起喂丧尸！”冉孟舟吼完，将位置让了出来。
侯晓亮和其他几个老兵班长脸色凝重地带着各自班级上前。面对这种活靶，即使是老兵，气氛也变得更加压抑。
实弹射击开始。枪声不断响起，但命中率惨不忍睹。许多学员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开枪时手抖得厉害，子弹往往不知道飞到了哪里，甚至有人紧张得忘了打开保险。丧尸那狰狞的面孔和疯狂的嘶吼，极大地干扰了他们的心神。
“废物！手抖什么？！那玩意还能跳过来咬你不成？！”
“瞄准！瞄准头部！你打它肚子干什么？给它挠痒痒吗？！”
“速度太慢！等它冲到你面前再开枪吗？！”
侯晓亮和其他老兵的呵骂声再次响起，虽然依旧难听，但多少也带了一丝理解和催促，毕竟他们也是从这一步过来的。
冉孟舟在一旁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爆发：“侯晓亮！张军舰！你们他妈带的什么玩意？！一群睁眼瞎？！老子刚才白示范了？！再教不会，全都给老子滚去炊事班背锅！”
被队长一顿臭骂，侯晓亮等人的脸色也更加难看，指导的语气变得更加急躁和严厉。
一班这边，上官寂天、黄宇杰和汪峥琪的表现依旧相对稳定。上官寂天强忍着恶心和不适，努力将眼前的活尸想象成移动靶，他的天赋再次显现，调整很快，命中率稳步上升。黄宇杰牢记要点，虽然动作略显僵硬，但打得还算扎实。汪峥琪则面色苍白，但她通过深呼吸极力控制着生理上的反感，眼神专注，每一枪都经过冷静计算，精度很高。
但侯晓亮的“羞辱式教育”并未因此停止，尤其对上官寂天：“上官寂天！快有什么用？！打准点！爆头！别浪费老子弹药！”
徐耀在一旁打完一轮，成绩中等，看到上官寂天被训，又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对旁边人说：“啧，高手也有失手的时候啊？还以为多厉害呢。”
上官寂天本来就被丧尸和侯晓亮搞得心烦意乱，听到徐耀的话，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他猛地转过头，瞪着徐耀：“你他妈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徐耀也不甘示弱，挺起胸膛：“怎么？我说错了吗？打得也就那样，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操你……”上官寂天扔下枪就要冲过去。
“干什么？！都想造反吗？！”侯晓亮立刻发现不对，一个箭步冲上来，粗壮的手臂猛地隔在两人中间，厉声喝道，“上官寂天！徐耀！给老子住手！”
这边的骚动立刻引起了冉孟舟的注意，他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正要开口进行无差别的轰炸——
突然！
远处，一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丧尸，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发出一种不同于之前嘶吼的、更加尖锐痛苦的嚎叫！它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膨胀！灰败的皮肤被撑得开裂，露出下面暗红色扭曲的肌肉纤维和蠕动的血管！四肢变得异常粗壮，捆绑它的特殊金属镣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不好！那东西要变异！”有老兵惊恐地大喊。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那只变异丧尸猛地挣脱了束缚！它比普通丧尸高大近一半，高度可能达到了两米多。速度快得惊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直接朝着离它最近的人群——正是一班所在的方向——猛冲过来！
“开火！快开火！”侯晓亮反应极快，一边大吼一边举枪射击。
砰砰砰！
子弹密集地射向变异体，打在他身上噗噗作响，溅起一团团黑血，但却无法有效阻止它冲锋的势头！它的肌肉似乎变得极其厚实，普通步枪子弹难以造成致命伤！
“啊——！”惨剧就在这一刻发生！
变异丧尸巨大的手臂猛地一挥，带着可怕的力量，直接将站在最前方、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开的两名新兵扫飞出去！其中一人胸口瞬间塌陷下去，鲜血狂喷，落地后便没了声息。
另一名新兵则更惨，他被扫倒在地，还没等他挣扎爬起，那变异丧尸已经一步跨到他身前，巨大的、扭曲变形的爪子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剧痛让张浩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放开他！”有战友惊恐地大喊，子弹更加疯狂地倾泻过去，却无法立刻阻止！
变异丧尸低下头，张开那变得更大、布满尖利獠牙的巨口，根本无视那些打在它身上的子弹，一口就咬在了张浩的脖颈上！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清晰可闻！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那变异体一脸，让它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张浩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意识的神经反射。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血腥，太具有冲击力！活生生的战友瞬间被虐杀啃噬的画面，强烈地冲击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李明！张浩！”黄宇杰目眦欲裂，发出悲愤的吼声，端着枪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却被旁边的汪峥琪死死拉住。
“别过去！送死吗？！”汪峥琪的脸色惨白，握着枪的手剧烈颤抖，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恐惧。
上官寂天和徐耀离得更近一些，那喷溅的温热血液甚至有几滴落在了他们的脸上。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那恐怖的变异体已经冲到了近前！那狰狞膨胀的面孔、嗜血的眼神和狂暴的气势，瞬间将上官寂天和徐耀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大脑一片空白，平时训练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竟然僵在原地，连躲避都忘了！侯晓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强大的火力无效性弄得措手不及，他的枪口追着变异体，却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射击角度，眼看那巨大的利爪就要挥向上官寂天和徐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侧方猛扑过来！
是冉孟舟！
他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安危，用尽全力将吓傻的上官寂天和徐耀两人狠狠撞开！
三人一起狼狈地摔倒在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爪！利爪带起的腥风刮得人脸生疼。
冉孟舟倒地后毫不停顿，就势一个翻滚，顺手抄起旁边一名同样惊呆的士兵掉落的步枪——那正好是一把加挂了榴弹发射器的重型步枪！他半跪在地，甚至没有刻意瞄准，完全凭借千锤百炼的本能和惊人的反应速度！
砰！轰！
他先是极快地点射两枪，子弹精准地打在变异体的膝盖关节处，虽然未能打断，但成功使得它冲锋的身形一个趔趄，动作瞬间迟缓！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榴弹发射器的扳机！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变异体胸前炸响！火光和破片瞬间吞噬了它的上半身！
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的侯晓亮和其他几名老兵也集中火力，对着被炸得失去平衡、暴露出的头部弱点疯狂倾泻子弹！
哒哒哒哒！
在密集的火力下，变异体的头颅终于被打得稀烂，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重重地砸倒在地，不再动弹。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硝烟味、血腥味和人们粗重惊惧的喘息声。
冉孟舟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刚刚被救下、还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上官寂天和徐耀，骂了一句：“两个废物！吓傻了？！平时训练的能耐呢？！等着喂丧尸吗？！”
然后他立刻转向其他人，声音恢复了冷厉和权威：“医疗兵！检查伤亡！警戒组扩大警戒范围！后勤组！立刻把这鬼东西的尸体拖走！密封处理！送去化验所！快！”
队伍迅速行动起来。惊魂未定的学员们被疏散到安全区域，看着那具被拖走的、依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变异体尸体，许多人依旧脸色苍白，后怕不已。
上官寂天和徐耀被人拉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丝尴尬。上官寂天看着冉孟舟指挥若定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是这个他心中幽怨不满的人，在关键时刻救了他。
晚上，基地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上，冉孟舟面色依旧冰冷，通报了白天的事件和初步调查结果，然后话锋一转，语气严厉：“虽然事件突发，但作为教官，未能及时预判风险，未能第一时间有效保障新兵安全，导致了一班死亡了两名新兵，就是失职！一班班长侯晓亮，记过一次！好好给老子反省！”
这个处罚决定，让许多知情人感到错愕。当时情况危急，侯晓亮的反应已经算很快了。上官寂天猛地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接受处罚的侯晓亮，又看向一脸冷硬的冉孟舟，胸中的那股幽怨和不解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为什么？！明明是他和徐耀先起的冲突吸引了注意力，明明是突发变异，明明是冉孟舟自己安排的这种危险训练！侯晓亮已经尽力了！为什么还要罚他？！就因为他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把自己和徐耀这个蠢货推开吗？！
这一切，都是因他们而起，却让侯晓亮承担了后果。而那个救了他的人，此刻却显得如此不近人情。
冉孟舟没有理会台下各异的目光，继续部署着接下来的安全措施和训练调整。
会议结束后，上官寂天看着侯晓亮沉默离去的背影，再想到冉孟舟那冷硬的侧脸，内心对于冉孟舟的幽怨和不满，变得更加深重和复杂。那颗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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