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沐背着半旧不新的书包，像颗被按了慢放键的炮弹，“哐当”一声撞在明德中学的铁门上。书包带滑到胳膊肘，露出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三个茶叶蛋，两袋辣条，还有半张昨天没吃完的葱油饼。
“周沐沐！又是你迟到！”教导主任王秃子的地中海在朝阳下泛着油光，手里的保温杯“咚”地砸在门卫室的桌子上，“这个月你迟到八回了！再迟到就给我去操场跑五十圈！”
周沐沐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迅速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茶叶蛋，双手捧着递过去，脸上堆出比葱油饼还油的笑：“王主任，您看您这发际线，最近又往前冲了半寸，得多补补！这茶叶蛋我特意让老板多加了酱油，补肾！”
王秃子的脸瞬间从番茄红变成猪肝紫，他捏着茶叶蛋的手都在抖：“谁要你这破蛋！给我进去！下次再带零食进校园，我全给你没收了！”
“得嘞！”周沐沐像只偷到鸡的狐狸，哧溜一下钻进校门，转身还冲王秃子做了个鬼脸，“主任再见！您的保温杯该换了，漏水！”
进了教室，早读课已经开始。班主任李老师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岳阳楼记》，周沐沐猫着腰从后门溜进去，刚把书包往桌洞里一塞，同桌赵小胖就凑了过来，眼神像雷达一样扫过她的塑料袋：“沐沐，今天有啥好吃的？我用我妈做的牛肉干跟你换。”
周沐沐从书包里掏出一根辣条，撕开包装纸递过去，自己则拿起葱油饼啃得津津有味：“牛肉干就算了，你妈做的太咸，上次吃了我喝了三瓶水。对了，今天数学小测？”
赵小胖嘴里塞着辣条，含含糊糊地说：“可不是嘛，据说这次题目超难，班长林薇薇昨天都学到半夜了。”
周沐沐“哦”了一声，把最后一口葱油饼塞进嘴里，抹了抹嘴开始翻数学书——书页崭新，上面除了她画的几个卡通小人，几乎没有任何笔记。
“你还看啥啊，”赵小胖捅了捅她，“反正你也不会，不如想想中午吃啥。我听说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麻辣烫，据说加麻加辣能让人喷火。”
周沐沐眼睛一亮：“真的？那中午必须去尝尝！”
正说着，数学老师拿着试卷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周沐沐打了个哈欠，接过试卷扫了一眼，然后开始奋笔疾书——不是写字，而是在试卷背面画起了小人，画的是数学老师顶着地中海在讲台上跳踢踏舞。
下课铃一响，周沐沐第一个冲上去交了卷，试卷背面的小人画得栩栩如生，数学老师气得脸都绿了：“周沐沐！你这是对老师的不尊重！明天叫你家长来！”
“叫就叫，”周沐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妈正好想跟您聊聊我上次把您的茶杯当成笔筒的事呢。”
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周沐沐也跟着笑，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刚才被老师训斥的不是她。只有赵小胖知道，周沐沐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每次被老师说要叫家长时，她的手指都会悄悄攥紧书包带。
中午放学，周沐沐拉着赵小胖直奔校门口的麻辣烫店。刚坐下，就看见几个穿着隔壁职高校服的男生走了进来，为首的黄毛瞥了周沐沐一眼，故意撞了一下她的桌子，碗里的汤溅了出来，洒在周沐沐的白T恤上。
“不好意思啊，”黄毛吊儿郎当地说，“没看见这儿有个小矮子。”
赵小胖吓得缩了缩脖子，周沐沐却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衣服，慢悠悠地说：“没事，我这衣服抗造，上次我家狗把酱油洒上去都洗干净了。倒是你，走路不看路，是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难怪头发是黄的，估计是被天上的鸟屎染的。”
黄毛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他妈说谁呢？”
“谁搭话我说谁呗，”周沐沐夹起一筷子粉丝，“再说了，我说的是事实啊，你看你这头发，黄得跟油菜花似的，风吹一吹估计能引来蜜蜂。”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黄毛觉得丢了面子，伸手就要去推周沐沐。周沐沐灵活地一躲，黄毛扑了个空，差点趴在桌子上。周沐沐趁机把一碗刚端上来的麻辣烫往他面前一递：“大哥，消消气，这麻辣烫特辣，吃了保证你火气全消，就是明天上厕所可能得带点冰袋。”
黄毛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周沐沐：“你给我等着！”然后带着几个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赵小胖拍着胸口：“沐沐，你太牛了！刚才我都快吓死了。”
周沐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付这种人，就得比他们更无赖。来，吃麻辣烫，再不吃就凉了。”
她夹起一个鱼丸塞进嘴里，烫得直呼气，脸上却笑得灿烂。阳光透过麻辣烫店的窗户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谁也没注意到，她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周沐沐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到课本上了。英语老师敲了敲她的桌子：“周沐沐，起来回答问题。”
周沐沐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啊？老师，你说啥？”
“我让你翻译这句话，”英语老师指着黑板，“‘I think therefore I am’是什么意思？”
周沐沐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我思故我在。”
全班瞬间安静了，英语老师也愣住了——这句话是大学哲学课才会学到的，一个常年考倒数的学渣怎么可能知道？
周沐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我……我瞎蒙的。”
英语老师皱了皱眉，没再追问，但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周沐沐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自己差点露出马脚。
放学路上，赵小胖神秘兮兮地说：“沐沐，你刚才太神了，连‘I think therefore I am’都知道，你是不是偷偷学习了？”
周沐沐拍了他一下：“学啥习啊，我就是昨天看了部外国电影，里面有这句台词。再说了，学习多累啊，还不如吃零食有意思。”
她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却压不住她心里那一丝慌乱。她抬头看了看天，晚霞像一块被打翻的调色盘，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走，”周沐沐拉着赵小胖，“我知道有家甜品店新开张，买一送一，去晚了就没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脆，脚步依旧轻快，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但只有周沐沐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松动，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而她不知道的是，校门口那几个职高男生，正躲在树后，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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