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沐的书包像是个哆啦A梦的口袋，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掏出什么。比如此刻，她从书包侧袋摸出半袋被压扁的薯片，抖了抖碎屑，精准地投进赵小胖张开的嘴里，动作熟练得像训练过的马戏团搭档。
“嗝——”赵小胖打了个带着番茄味的饱嗝，“沐沐，你说那几个黄毛会不会真来找茬啊？我听隔壁班说，他们上周把初三的李大头堵在巷子里，抢了他半个月的零花钱呢。”
周沐沐正踮着脚够小卖部货架最上层的巧克力派，闻言头也不回：“抢零花钱？他们是没见过世面吗？”她终于够到最后一盒，转身时怀里还多了两袋果冻，“要抢就抢辣条啊，零花钱能吃吗？巧克力派给你，草莓味的，我记得你上次说做梦都想吃。”
赵小胖捧着巧克力派，感动得眼圈发红：“沐沐，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别，”周沐沐撕开一袋果冻，吸溜一口塞进嘴里，“我可不想当两百斤的胖子的妈，显老。”
两人嬉笑着往学校走，刚拐进通往教学楼的小巷，就被三个影子拦住了去路。为首的黄毛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胳膊上还缠着昨天被麻辣烫烫出红印的纱布，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一个瘦得像竹竿，一个胖得像冬瓜，三人站成个歪歪扭扭的“品”字，气势倒是摆得挺足。
“小矮子，昨天挺横啊？”黄毛吐掉烟，手指戳向周沐沐的额头，“今天没麻辣烫给你当武器了吧？”
周沐沐往旁边一闪，黄毛的手指戳空，差点戳到墙上的“爱护公物”标语。她抱着怀里的零食往后退了两步，突然眼睛一亮，指着黄毛身后：“王主任！您怎么在这儿？”
黄毛三人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回头，巷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只流浪狗叼着块骨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瞅着他们。等回过神来，周沐沐已经拉着赵小胖跑出了三米远，边跑边喊：“傻大个们，来追我啊！追上了我就把巧克力派分你们半块——过期的那种！”
“我操！”黄毛气得原地蹦了三蹦，“给我追！抓住她我把她书包里的零食全倒垃圾桶里！”
于是，明德中学的早读课前，出现了一道奇景：三个穿着职高校服的男生，追着一个背着书包、怀里还抱着零食的女生，在教学楼的走廊里上演“速度与激情”。周沐沐跑得跟只受惊的兔子，嘴里还不忘指挥赵小胖：“小胖！左拐！三班班主任今天没来，办公室门没锁，能躲！”
赵小胖跑得气喘吁吁，书包带都跑断了一根：“沐沐……我跑不动了……我感觉我的腿在骂我……”
眼看黄毛的手就要抓到周沐沐的书包，她突然一个急刹车，转身把怀里的零食往前一抛。巧克力派、果冻、薯片在空中划出一道五彩斑斓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在黄毛三人脸上。黄毛被草莓味的奶油糊了一脸，竹竿男被果冻黏住了眼镜，冬瓜男最惨，半袋薯片全扣在了他的地中海——是的，这哥们年纪轻轻就有了谢顶的趋势，此刻薯片碎屑卡在稀疏的头发里，像顶着个微型狼牙山。
“趁现在！”周沐沐拽着赵小胖冲进楼梯间，反手把防火门“哐当”一声锁上。两人背靠着门板喘气，能听见门外黄毛气急败坏的踹门声：“周沐沐！你给我出来！我要把你塞进垃圾桶里！”
赵小胖捂着胸口，笑得直抽抽：“他……他自己都快成垃圾桶了……哈哈哈……地中海戴薯片……”
周沐沐也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着笑着，突然捂住肚子蹲下去：“不行了不行了……笑得胃疼……早知道刚才买包胃药揣着了……”
两人在楼梯间躲到上课铃响，确定黄毛他们走了才敢出来。刚进教室，就看见班主任李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脸黑得像刚从煤窑里爬出来。
“周沐沐！赵小胖！你们俩又去哪鬼混了？”李老师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摔，粉笔灰扬得像下雪，“昨天的数学小测，全班就你们俩不及格！尤其是周沐沐，32分！你是不是把答题卡当草稿纸画小人了？”
周沐沐低着头，手指在背后偷偷给赵小胖比了个“耶”——32分，比她上次的28分还进步了，完美符合“学渣”的人设。
“老师，我下次一定努力……”她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眼眶微微泛红，看得赵小胖在旁边直咋舌——这演技，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李老师被她这副样子弄得没脾气，挥挥手让她回座位：“下次再考这么点分，你就去跟垃圾桶作伴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沐沐回到座位，总觉得“垃圾桶”这三个字有点耳熟，直到她看见黄毛课间操时在操场角落跟人嘀咕，眼睛还时不时瞟向教室后墙的垃圾桶，突然打了个寒颤——这货不会真要对垃圾桶下手吧？
果然，午休时，周沐沐故意假装去食堂吃饭，实则躲在走廊拐角观察。没一会儿，黄毛就鬼鬼祟祟地溜进教室，直奔周沐沐的座位。他翻了半天书包，没找到什么“把柄”，最后居然拎起周沐沐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进了教室后墙的垃圾桶里！
薯片袋、糖果纸、没吃完的半块面包……还有一本被周沐沐画满了涂鸦的数学练习册，都混着垃圾桶里的废纸、果皮，堆成了一座“垃圾山”。黄毛拍了拍手，得意地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周沐沐等他走远，快步冲进教室，看着自己的“零食遗产”葬身垃圾桶，心疼得直咧嘴。她撸起袖子，准备跟垃圾桶来场“生死搏斗”，刚把半个面包抢救出来，突然发现垃圾桶底部，露出一个白色的角。
那是个笔记本，封面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图案，边缘已经被污水泡得发皱。周沐沐的心猛地一跳——那是她藏起来的“真·笔记本”，里面记着她自学的大学物理公式和奥数题，昨天晚上复习到太晚，不小心塞进了书包最底层，居然被黄毛连带着倒进了垃圾桶。
“完了完了……”周沐沐手忙脚乱地把笔记本捞出来，纸张已经湿透，上面的字迹晕开了一片，像水墨画似的。她急得差点哭出来，这笔记本对她来说比零食重要一百倍，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还在往前走”的东西。
赵小胖端着餐盘回来，看到这场景吓了一跳：“沐沐！你的书包怎么跟垃圾桶私奔了？”
周沐沐没工夫跟他贫，把笔记本塞进校服内袋，紧紧按住：“小胖，帮我个忙。”
“你说！上刀山下火海……”
“帮我把垃圾桶倒了，顺便把黄毛的鞋带系在桌腿上。”周沐沐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认真，嘴角却还勾着笑，“要系死结，越死越好。”
赵小胖看着她这副“笑里藏刀”的样子，打了个哆嗦：“得嘞！保证完成任务！”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黄毛带着竹竿男和冬瓜男，把周沐沐堵在了女厕所门口——是的，你没看错，为了堵人，这仨货连性别界限都不顾了。
“周沐沐，听说你把我的鞋带系在桌腿上了？”黄毛一瘸一拐地走来，裤脚还沾着上午被巧克力派砸到的奶油印，“害我被全班笑了一节课，你很得意啊？”
周沐沐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含混不清地说：“得意？我那是帮你啊。你想想，你走路不看路，系在桌腿上至少不会撞到墙，对吧？”
“少废话！”黄毛挥了挥拳头，“今天不把你揍得哭爹喊娘，我就不姓黄！”
周沐沐突然站直身体，吐掉棒棒糖棍，拍了拍手：“行啊，想打架是吧？不过打架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比点别的。”
“比什么？”黄毛警惕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丫头一肚子坏水。
“比做题。”周沐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数学试卷——正是昨天她画满小人的那张，背面还留着数学老师愤怒的红叉，“这张试卷，你要是能做出三道题，我就任凭你处置，书包里的零食全给你，再帮你洗一个月的袜子。但要是你一道题都做不出来……”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罚站的体育老师：“你就得去跟王老师说，你刚才想闯进女厕所偷窥，让他罚你绕操场跑五十圈，边跑边喊‘我是笨蛋’。”
黄毛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做题？你逗我呢？我要是会做题，还用来职高？”他上下打量着周沐沐，“你一个考32分的学渣，还敢跟我比做题？我看你是被吓傻了！”
“别管我傻不傻，敢不敢赌？”周沐沐把试卷递过去，眼神里带着挑衅。
“赌就赌！”黄毛接过试卷，心想就算做不出来，难道还不能耍赖？他扫了一眼第一题：“若x²+2x-3=0，求x的值。”
这题简单得像小学生作业，黄毛却看得眼睛发直，嘴里念念有词：“x平方……加2x……减3……这玩意儿能吃吗？”
周沐沐在旁边提示：“十字相乘法，分解成(x+3)(x-1)=0，所以x1=-3，x2=1。”
黄毛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蒙的。”周沐沐耸耸肩，“第二题，几何证明，证明三角形全等的。”
黄毛看着那些交错的线条，头都大了：“这三角形长得跟我二舅家的狗窝似的，谁知道它们全等不全等！”
周围渐渐围了些看热闹的同学，听到这话都笑得前仰后合。赵小胖挤到前面，喊道：“黄毛！你连狗窝都不如！狗窝至少知道自己是狗窝，你连题都看不懂！”
黄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把试卷往周沐沐怀里一摔：“你耍我！你根本不是学渣！”
“我不是学渣难道是学霸？”周沐沐把试卷卷成筒，敲了敲黄毛的脑袋，“我要是学霸，能把零食当命吗？能考32分吗？”她突然提高声音，“愿赌服输！去给王老师说你想偷窥！不然我就告诉全校，你连小学奥数题都不会做！”
“你！”黄毛气得说不出话，周围的哄笑声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丢到地上反复摩擦。最终，在“丢面子”和“被当成变态”之间，他选择了前者——虽然两者好像也没差多少。
“我跑！我跑还不行吗！”黄毛跺了跺脚，转身往操场跑，边跑边喊，声音比蚊子还小，“我是笨蛋……”
“没吃饭吗？大声点！”周沐沐在后面喊。
黄毛咬着牙，提高了音量：“我是笨蛋——！”
这一喊，整个操场都听见了。正在散步的校长停下脚步，扶了扶眼镜：“现在的学生觉悟真高，知道自己笨还大声承认，值得鼓励啊。”
周围的同学笑得更疯了，有人拍周沐沐的肩膀：“沐沐，你太牛了！居然让黄毛当众喊自己是笨蛋！”
周沐沐得意地扬起下巴，正想再说句俏皮话，突然感觉内袋里的笔记本硌了一下。她低头摸了摸，湿漉漉的纸张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刚才的得意瞬间淡了一半，她看着黄毛狼狈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笑得东倒西歪的同学，突然觉得嘴里有点发苦——明明赢了，怎么好像没那么开心呢？
赵小胖递过来一根冰棍：“沐沐，想啥呢？吃根冰棍凉快凉快！草莓味的，跟你那本泡水的笔记本一个味！”
周沐沐接过冰棍，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她笑了笑，把那点莫名的情绪压下去：“想啥？想晚上吃啥！我听说校门口新开了家烤串摊，老板烤的鸡翅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真的？那晚上必须去！”赵小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周沐沐跟着笑，笑声混在人群里，清脆又响亮。但她悄悄把那本湿透的笔记本，塞进了书包最深的地方，像藏起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而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教学楼三楼，班长林薇薇正站在窗边，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林薇薇推了推眼镜，眼神落在周沐沐身上，若有所思——这个总考倒数的学渣，好像有点不对劲。尤其是她刚才说出“十字相乘法”时，眼神里的笃定，根本不像个学渣该有的样子。
林薇薇转身回了教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行字：周沐沐，疑似隐藏实力。证据：能快速解出二次方程。
写完，她又觉得不妥，把“证据”那一行划掉，改成：疑点：可能偷偷报了奥数班，或者……看了答案？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合上了笔记本。不管是哪种，这个周沐沐，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放学铃响时，周沐沐正趴在桌子上，用圆规在草稿纸上画小人版的黄毛跑圈图。赵小胖凑过来：“沐沐，烤串摊约不约？”
“约！”周沐沐把圆规一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的历史课笔记借我抄抄呗？我昨天睡过头了。”
赵小胖一脸震惊：“你居然要抄笔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少废话，借不借？”周沐沐伸手去挠他痒痒，“不借我就把你藏在书包里的辣条全吃掉！”
“借借借！”赵小胖赶紧从书包里掏出历史笔记本，“不过你抄这玩意儿干啥？又不考试。”
周沐沐没说话，翻开笔记本，目光落在某一页上——那是关于“二战转折点”的知识点，旁边还有赵小胖画的简笔画：一个士兵举着枪，旁边写着“我是转折点”。她忍不住笑了，提笔开始抄，字迹娟秀工整，跟她平时在试卷上龙飞凤舞的签名判若两人。
抄到一半，她的笔尖顿了顿。窗外，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她小时候吃过的橘子味硬糖。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陪着她抄笔记，只是那个人……
“沐沐？你发什么呆呢？再不去烤串摊就没位置了！”赵小胖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周沐沐摇摇头，把那些零碎的念头甩开：“来了来了！等等我！”
她合上笔记本，塞进书包，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跟着赵小胖冲出教室。书包里，那本湿透的笔记本和刚抄好的历史笔记挨在一起，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女生身上，奇异地共存着。
而教学楼的垃圾桶旁，一只流浪猫叼走了周沐沐没抢救出来的半块面包，尾巴扫过垃圾桶边缘，带起一片薯片碎屑——那是黄毛“作案”的最后一点痕迹，很快就会被清洁工扫掉，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发酵，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比如周沐沐那颗蠢蠢欲动的“学霸心”，比如整个学校即将被她带偏的“癫疯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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