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签约了娱乐公司，还是顾魏投资的，顾魏不知道。
盛夏的阳光透过练习室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灼热的光斑。苏念对着镜子压腿，黑色练功服勾勒出单薄却挺拔的线条。镜子里的少女眉眼清冷，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和三个月前在精神病院那个眼神疯癫的模样判若两人。
“念念，该去拍定妆照了。”经纪人推开门，手里拿着件镶钻的蓬蓬裙，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讨好，“《心动坐标》的节目组催了，这次可是顾氏投资的S级综艺，多少人挤破头想上。”
苏念没回头，指尖在地板上划过一道浅痕：“不去。”
“祖宗，你这是第三次说不去了！”经纪人急得直跺脚，“合同都签了，顾氏那边的人下午就来探班，你这态度……”
“推掉。”苏念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镜子里的她眼神平静，却藏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我只唱歌。”
经纪人看着她冷硬的侧脸，心里发怵。当初签这个女孩，是看中她那张酷似某位影后的脸和身上那股病态的破碎感，可谁知道她比冰山还难捂热——不接商演，不炒CP，连综艺脚本都懒得看，若不是顾氏那边突然点名要她上《心动坐标》，公司早就把她雪藏了。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经纪人硬着头皮把裙子塞给她，“顾氏的特助亲自打电话，说小顾总很看重这个项目，你必须去。”
“顾魏？”苏念的指尖在裙角的水钻上顿了顿，镜面反射出她眼底极淡的波澜，快得像错觉，“知道了。”
她接过裙子，转身走进更衣室。门关上的瞬间，她看着镜子里穿着蓬蓬裙的自己，突然低低地笑了。
顾魏投资的综艺。
真是有意思。
顾氏集团顶楼会议室，顾魏正在听综艺部的汇报。投影仪上播放着《心动坐标》的嘉宾名单，照片一张张闪过，大多是脸生的新人。
“这次我们采用素人+偶像的模式，”负责人指着屏幕，语气兴奋，“特意邀请了几位话题度高的练习生，其中这个叫苏念的……”
顾魏的目光在苏念的照片上扫过，像掠过一张普通的报表。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色T恤，扎着高马尾，眼神平淡地看着镜头，和记忆里那个举着刀的疯癫模样判若两人。
“嗯。”她应了声，翻开下一份文件。
负责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小顾总反应这么淡。他还以为顾魏会记得这个在热搜上闹过一阵的女孩，毕竟当初是他亲自下令清除所有相关信息的。
“小顾总，下周的开机仪式，您要不要……”
“没空。”顾魏打断他，钢笔在文件上签下名字，“按计划进行。”
会议结束后，特助递来一杯冰水：“小顾总，刚才收到消息，苏念已经确认参加《心动坐标》，她的经纪人说……”
“不用汇报。”顾魏接过水杯，指尖的凉意顺着杯壁传来，“盯好数据。”
特助识趣地闭了嘴。他跟着顾魏三年，太清楚这位小顾总的脾气——凡是被划进“无关”范畴的人和事，连提都懒得提。苏念于她而言，大概就像综艺名单上的一个代码，有或没有，都不影响项目推进。
《心动坐标》的开机仪式定在周六下午，录制地点选在城郊的别墅。苏念到的时候，其他嘉宾已经到齐，正围在一起看脚本。看到她进来，几人眼神各异，有好奇，有警惕，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视。
“这就是那个空降的练习生？看着挺普通的。”
“听说没什么作品，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
苏念没理会那些议论，径直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诗集。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书页上，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像幅安静的画。
导演组的人见状，悄悄松了口气。来之前他们还担心这位是刺头，没想到这么安分，看来顾氏那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下午三点，拍摄正式开始。第一个环节是“心动初遇”，要求嘉宾互相介绍并选择心动对象。轮到苏念时，她合上书，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男嘉宾：“苏念，高三学生，暂时没兴趣谈恋爱。”
全场瞬间安静。摄像机后面的导演急得直摆手，这完全不在脚本里！
坐在苏念对面的男偶像赶紧打圆场：“苏念妹妹真幽默，是想先专注学业吗？”
苏念没看他，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别墅门口的方向。那里停着辆黑色宾利，车窗贴着单向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不是幽默。”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力，“是实话。”
宾利车里，顾魏正看着平板上的实时监控。画面里的苏念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像只警惕的猫。特助在旁边汇报：“小顾总，我们刚收到消息，苏念还没高中毕业，经纪人说她想一边录综艺一边备考……”
“与项目无关。”顾魏划掉监控画面，打开股票走势图，“开车。”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什么综艺，而是顺便检查别墅的安防系统——这里是顾氏旗下的产业，下个月有场重要的商业酒会要在这里举办。
车子驶离时，顾魏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监控屏幕。苏念正起身去接水，路过男嘉宾身边时，对方伸手想帮她拿水杯，被她侧身避开，动作干脆利落，像在躲避什么脏东西。
顾魏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
还是这么讨厌别人碰。
真是改不了。
第一期录制结束后，苏念回到练习室。经纪人拿着手机跑进来，屏幕上是《心动坐标》的路透词条，苏念冷脸# 已经爬上热搜榜尾。
“你看看你！全程没笑过就算了，还把男嘉宾晾在那儿！”经纪人气得发抖，“顾氏的特助刚才打电话，说小顾总看到片段了，让你……”
“知道了。”苏念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练功服，“下次会演。”
她走到跑步机前，按下启动键。风声在耳边呼啸，镜子里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像被拉散的记忆。
演。
她当然会演。
顾魏想看什么，她就演什么。
冷漠也好，热情也罢，只要能让她多看一眼，演一辈子又何妨？
接下来的录制，苏念像换了个人。会对着镜头微笑，会配合男嘉宾完成任务，甚至会按照脚本说几句暧昧的台词。观众都说她“开窍了”，词条苏念反差萌# 一度冲上热搜，连带着《心动坐标》的收视率也涨了不少。
只有苏念自己知道，每次对着男嘉宾笑的时候，她都在心里描摹另一个人的脸。
顾魏的脸。
那天在别墅门口看到的宾利，她认得。那是顾魏的车。
她知道顾魏来了，知道她在看，知道她不在乎。
可那又怎么样？
只要能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哪怕是以这种方式，也足够了。
顾魏是在看项目总结时，再次看到苏念的。视频片段里，她正和男嘉宾一起做蛋糕，奶油沾到鼻尖，男嘉宾伸手想帮她擦掉，她笑着躲开，眼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
“数据不错。”顾魏关掉视频，对负责人说，“继续保持。”
负责人受宠若惊：“是！我们打算下期增加苏念的镜头，她现在……”
“不用特意。”顾魏打断他，在报告上签字，“按流程走。”
她走出会议室时，特助跟在后面汇报：“小顾总，苏念的学校打来电话，说她最近经常请假，担心影响高考……”
“与我无关。”顾魏按下电梯，镜面映出她冷硬的侧脸，“让法务部准备毕业手续。”
还有一年，她就要正式接管顾氏的全部业务。这些琐碎的人和事，本就不该占用她的时间。
《心动坐标》的中期录制在游乐园进行。苏念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坐在旋转木马上，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摄像机对着她拍，男嘉宾在旁边说笑话，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夸“好甜”。
只有苏念知道，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游乐园入口的方向。那里停着辆黑色宾利，和上次在别墅门口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知道顾魏来了。
大概是来检查游乐园的安全设施——这里也是顾氏旗下的产业。
旋转木马停下时，男嘉宾伸手想扶她下来。苏念的笑容瞬间消失，侧身避开，动作快得像本能。摄像机完美地捕捉到这一幕，导演在对讲机里兴奋地喊：“就是这种疏离感！太好了！”
苏念走下旋转木马，径直走向游乐园入口。宾利车还在，车窗依旧贴着单向膜。她站在车旁，阳光落在她粉色的裙摆上，像团燃烧的火。
“顾魏。”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在这里。”
车里的顾魏正在看文件，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苏念站在车旁，粉色的裙子在阳光下很刺眼，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和旋转木马上的笑容判若两人。
“开车。”她对司机说，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
钢笔在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车窗外的身影越来越远，像被风吹散的雾。
苏念看着宾利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冷下去。她脱下粉色的公主裙，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转身对跟过来的经纪人说：“下期不录了。”
“你疯了？！”经纪人尖叫，“现在正是热度高的时候，顾氏那边……”
“推掉。”苏念的声音冷得像冰，“就说我要备考。”
她走到垃圾桶旁，将那条粉色的裙子扔了进去。水钻在阳光下闪了闪，很快被垃圾淹没。
演了这么久，还是没留住。
也好。
她本来就不是会演戏的人。
顾魏收到苏念退出综艺的消息时，正在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水晶灯的光落在她银色的礼服上，像覆盖着一层薄冰。特助在她耳边低语：“苏念的经纪人说，她想专心准备高考，还说……”
“嗯。”顾魏端起香槟，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涩的甜。
特助看着她毫无波澜的侧脸，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苏念的经纪人还说，那个女孩退出前，在游乐园门口站了很久，像在等什么人。
晚宴进行到一半，顾魏借口去洗手间，走到露台透气。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宴会厅的喧嚣。她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摩天轮，灯火璀璨，像个巨大的谎言。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短信，来自一个新的号码：
“顾魏，我在等你。”
顾魏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随即按下删除键。她将手机放回包里，转身走向宴会厅。银色的礼服在月光下划出冷硬的线条，像从未停留过。
露台上的风还在吹，带着远处摩天轮的灯光，像在嘲笑这场无疾而终的追逐。
而此刻的苏念，正坐在教室里刷题。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她的笔尖在试卷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字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桌洞里放着一张游乐园的门票，是那天录制时工作人员给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顾魏，下次见。”
字迹被反复涂抹过，边缘有些模糊，却透着股执拗的劲。
苏念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没关系。
她有的是时间。
顾魏还有一年毕业。
她还有一辈子。
足够了。
教室里的钟滴答作响，记录着流逝的时间。夕阳透过窗户，在试卷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金。
追逐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站在终点的人，似乎还不知道，这场看似无望的追逐，早已在她冰封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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