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更新了,热度一直不上不下,准备弃更了
冬晨的雾像掺了冰碴,裹着寒气往人骨头缝里钻。苏念抱着一摞刚收齐的作业本,指尖冻得发红,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鞋底碾过霜花的脆响。教学楼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直到转过三楼拐角时,这寂静被猛地撞碎。
“砰——”
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作业本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封面上,她的名字被一只沾着灰的运动鞋踩出个丑陋的黑印,墨迹晕开,像道正在流血的伤口。
“走路不长眼啊?”黄毛女生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尖锐,她身后跟着三个跟班,校服外套都敞着,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或脏话的卫衣,像一群游荡在校园里的野狗。
苏念没说话,弯腰去捡作业本。指尖刚触到那本被踩脏的本子,手背就被死死碾住,粗糙的鞋底磨得皮肤生疼。她抬起头,撞进黄毛那双淬了毒的眼睛——上周在图书馆被打后,这双眼睛里的怨毒就没散过。
“捡啊,怎么不捡了?”黄毛加重了脚下的力道,“不是挺能耐的吗?敢打我,还敢帮那个同性恋说话,现在知道怕了?”
周围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冷得苏念指尖发麻。她看着黄毛校服领口露出的银色项链,突然想起上周在慈善晚宴上见过同款——是张董事公司的赠品,看来这伙人背后还是有人撑腰。
“让开。”苏念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凿在空气里,每个字都带着寒意。
“我就不让,你能怎么样?”黄毛嗤笑一声,抬脚就要往她小腹踹。苏念猛地侧身避开,后腰撞在走廊的金属栏杆上,疼得她眼前发黑。但她没顾上疼,反手抓起旁边清洁角的拖把杆,木杆横在身前,像根临时的长矛。
她的眼神太静了,静得不像个被围堵的学生,反倒像盯着猎物的狼。黄毛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随即又被怒火冲昏了头:“还敢反抗?给我打!”
跟班们一拥而上。有人扯头发,有人抢拖把,有人往她后背上抡拳头。苏念死死攥着木杆不放,指甲抠进粗糙的木头里,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时才猛地清醒——硬拼只会更惨。
她突然松劲,借着对方的拉力往后踉跄两步,撞开人群冲出包围圈。校服外套被扯破个大口子,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后背火辣辣地疼,像被泼了沸水。但她手里始终攥着那本被踩脏的作业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黄毛在后面骂骂咧咧,却没追上来——早读铃响了,再闹下去会被老师发现。
苏念站在楼梯间,看着自己被踩红的手背,和校服上沾着的灰脚印,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声在空荡的楼梯间撞出回音,像破风箱在哭。她以为退出综艺,把自己缩成个普通学生,就能躲开这些麻烦。却忘了,只要她还在顾魏的视线范围里,只要她不肯像其他人那样对顾魏摇尾乞怜,就永远是别人眼里的“异类”,是可以随意欺负的靶子。
早读课的铃声快结束时,苏念才走进教室。林溪看到她破了的外套和苍白的脸,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你怎么了?被谁打了?”
“没事。”苏念把作业本放在桌上,后背刚碰到椅背就疼得倒抽冷气,冷汗瞬间浸湿了秋衣。
林溪掀开她的校服外套,倒抽一口冷气——后背上青紫交加,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泛黑,显然是被人狠狠踹过。“这叫没事?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师!”
“别去。”苏念按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告诉老师又能怎么样?她们会说是我先动手的,到最后还是各打五十大板。”
林溪看着她眼底那层化不开的冷,突然想起上次在图书馆,苏念一巴掌扇在黄毛脸上的样子。这个平时安安静静画画的女生,骨子里藏着股狠劲,像只被逼到墙角的野猫,宁愿自己舔伤口,也不肯对着人喵喵叫讨饶。
第一节课是物理,老师在讲台上推导简谐运动的公式。苏念趴在桌上,后背的疼痛让她根本听不进一个字。目光越过前排攒动的人头,落在第一排那个永远挺直的背影上——顾魏听得很专注,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移动,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乌黑的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苏念的指尖在桌底下轻轻摩挲着那道淤青,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在这里疼得快要喘不过气,而那个人,大概连她昨天在图书馆碰掉了什么书都记不清。
下课铃刚响,物理老师就点了顾魏的名字:“顾魏,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顾魏起身时,椅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经过苏念座位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地面——几滴暗红的血迹凝固在瓷砖上,像被遗忘的标点符号。那是刚才苏念手背被踩破时滴的,她自己都没察觉。
顾魏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脚步却没停,径直走出了教室。黑色的长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吹得苏念后颈发麻。
她果然什么都不会问。苏念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指甲掐出红痕的掌心,心里那点不该有的期待,像被踩灭的火星,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办公室里,物理老师正对着竞赛报名表发愁:“小顾总,这次省赛的推荐名额只有一个,你和苏念的模拟成绩并列第一,这……”
顾魏的目光落在报名表上苏念的名字上,笔尖在纸页上悬停了半秒。她想起刚才在教室看到的那几滴血迹,想起上周在废弃操场看到的淤青,想起这个女生总是低着头,却在被欺负时眼神亮得像刀。
“让给她。”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老师手里的红笔“啪嗒”掉在桌上:“你说什么?这可是省赛名额!对你申请麻省理工……”
“我没时间。”顾魏打断他,合上报名表,“下周要去欧洲。”
这是实话。德国的合作方催了三次,要求她亲自去签署新能源项目的合同,确实抽不出时间准备省赛。但她没说的是,刚才在走廊里,她看到黄毛把一张写着“苏念滚出明德”的纸条塞进了公告栏。
走出办公室时,楼梯间的血腥味还没散。顾魏的脚步顿了顿,特助的电话正好打进来:“小顾总,张董事的儿子张扬在学校门口堵人,要不要……”
“废了他。”顾魏的声音冷得像冰,“让他这辈子都别想进明德的门。”
特助愣了一下才应声:“是。”
挂了电话,顾魏走进电梯。镜面倒映出她冷硬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浅影,像覆盖着一层薄霜。她不是在帮苏念,只是张董事的手伸得太长,敢动到她眼皮子底下,就得付出代价。
苏念是在午休时听到竞赛名额的消息的。当广播里念出“高三(3)班苏念”时,整个教室都炸了——谁都知道,这个名额本该是顾魏的。
林溪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差点嵌进肉里:“肯定是顾魏学姐让给你的!她一定是看你被欺负了,想帮你……”
苏念的指尖在桌角反复摩挲,那里还残留着早上被撞时的钝痛。她抬起头,看向第一排的空位——顾魏已经提前离开学校,黑色的长风衣大概正掠过集团大厦的旋转门。
“可能吧。”她淡淡地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是可怜她这个被欺负的可怜虫?还是觉得她碍眼,想用一个名额打发她走?无论哪种,都让她觉得恶心。
放学后,苏念没直接回家。她绕到学校后面的废弃操场,这里是她以前心情不好时的秘密基地,杂草长到半人高,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篮球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篮筐早就没了。
她靠在篮球架上,慢慢掀起校服外套。后背上的淤青比早上更吓人了,紫黑的色块蔓延到腰侧,像幅被揉皱的抽象画。冷风顺着破了的外套灌进来,冻得她牙齿打颤。她从书包里摸出一管药膏,是林溪硬塞给她的,管身上印着“活血化瘀”,可她自己根本够不到后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野草被踩倒的窸窣声。苏念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黄毛带着早上那三个跟班站在不远处,手里还多了根磨尖的铁棍,铁锈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跑啊,怎么不跑了?”黄毛晃了晃手里的铁棍,嘴角的疤因为狞笑而扭曲,“听说你拿到竞赛名额了?真是可笑,一个被打得像条狗的货,也配跟顾魏学姐抢东西?”
苏念的后背抵住冰冷的篮球架,退无可退。她摸向口袋,里面只有半包纸巾和一支快没油的笔。“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黄毛一步步逼近,铁棍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当然是让你知道,有些人是你这辈子都惹不起的。顾魏学姐让你三分,不代表我们也会……”
话音未落,她突然挥舞着铁棍冲上来,目标直指苏念的脸。
苏念闭上眼睛,以为躲不过去,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落下。她睁开眼,看到顾魏站在她面前,黑色的长风衣像展开的翅膀,挡住了那根带着风声的铁棍。
黄毛的手腕被顾魏死死攥着,脸涨得像猪肝,却怎么也动不了。“顾、顾魏学姐?你怎么会在这?”
顾魏没看她,目光落在苏念敞开的外套后背上。那些紫黑的淤青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像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她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声音比风更寒:“放手。”
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黄毛的手腕被捏得咯咯作响,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慌忙松开手,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
“滚。”顾魏吐出第二个字,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们。
黄毛带着人屁滚尿流地跑了,连滚带爬地钻进野草里,连掉在地上的铁棍都忘了捡。
废弃操场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风卷着枯草在脚边打旋,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交叠。
苏念慢慢放下外套,遮住那些丑陋的淤青,声音冷得像冰:“小顾总真是日理万机,连陌生人被野狗追都要管?”
顾魏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嘴唇破了,渗着血丝,左边的颧骨还有片淡淡的红印,显然是早上被打的。顾魏的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像在看一件沾了泥的衣服:“脏了我的地。”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顾魏那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的腥气:“是啊,脏了你的地。抱歉,小顾总,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后背的疼痛让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没有回头。
顾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操场尽头,手里还攥着那根捡起来的铁棍。金属的凉意透过薄薄的手套渗进来,让她混沌的神经清醒了几分。
她刚才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概是特助汇报张扬被开除时,她鬼使神差地让司机绕了段路。
大概是看到那些淤青时,觉得太过碍眼,像幅画被泼了墨。
大概是……祖父说过,顾家的地,哪怕是块废弃的操场,也容不得别人撒野。
顾魏将铁棍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惊起几只躲在草里的麻雀。她拿出手机,拨通特助的电话:“查一下明德中学所有参与霸凌的学生,包括背后撑腰的家长。”
“是要走法律程序吗?”
“退学。”顾魏挂了电话,转身走出废弃操场。黑色的长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冰冷的旗帜,宣告着这场意外的结束。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却暖不透那层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她是顾魏,是顾家的掌权人,是永远不会为陌生人动容的高岭之花。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清理垃圾而已。与同情无关,与在意无关,更与那个后背带着淤青的女生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走出操场时,她的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那里还残留着刚才攥住铁棍时的力度,像在触碰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
而那个走在前面的女生,在拐过街角后,终于支撑不住,沿着斑驳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她捂着后背,疼得眼泪直流,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才松开。
顾魏。
你看,我们果然是陌生人。连关心,都带着刺。
苏念拿出手机,翻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那是她以前在学生会文件上抄下来的,打了无数次都是忙音。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按了锁屏。
暮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废弃操场的篮球架下,那根铁棍在夕阳的余晖里泛着冷光,像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她们依旧是陌生人。
却又好像,在彼此的世界里,留下了一道带着淤青的、冰冷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