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医疗舱内，只有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微弱嗡鸣，衬得空气死寂得令人心慌。纯白的灯光洒在小心超人略显苍白的脸上，映得那双刚刚睁开的赤瞳愈发清澈，也愈发……空洞。

花心超人半跪在医疗床边，几乎是不敢呼吸地看着那双眼睛。他期盼着能从里面找到一丝熟悉的波动，一丝劫后余生的迷茫，甚至是一丝痛苦也好。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眼睛里只有一片虚无的平静，像一潭从未被风吹皱过的死水。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花心超人的心脏，勒得他几乎要窒息。他不愿意相信，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对方的脸颊，仿佛这样就能确认什么。

“……小心？”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和恐惧，“是……是我啊……花心超人……你……”

他的指尖尚未触及，小心超人却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碰触。动作很轻微，带着一种下意识的、对陌生人过于亲近举动的疏离。

那双空洞的红瞳疑惑地眨了眨，倒映出花心超人此刻难以置信、悲痛欲绝的脸。小心超人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对眼前人剧烈的情感波动感到不解。

他张了张嘴，声音平稳得近乎残忍，吐出的字句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花心超人最后的希望：

“……你是谁？”

花心超人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整个人如遭雷击。

小心超人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瞳孔，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够全面，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是纯粹出于礼貌的、冰冷的疑惑：

“……这里，是哪里？”

“……”

花心超人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他不认识他了。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日来的担忧、复活仪式的惊险、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此刻被彻底遗忘的冰冷现实……所有情绪如同积压到极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却找不到喷发的出口，只能疯狂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瞬间冲破了眼眶的堤坝，毫无预兆地、汹涌地滚落下来。他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只是睁大了那双漂亮的、此刻盛满了破碎和绝望的绿宝石眼睛，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医疗舱地板上。

他就那样看着小心超人，眼泪不停地流，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和绝望都流淌出来。

小心超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泪水弄得明显愣住了。他眼中的茫然更深，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陌生金发男子为何如此悲伤。

他看着花心超人蓄满泪水的、充满痛苦的眼睛，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更加困惑，甚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扰的表情。仿佛在分析一个难以理解的非逻辑事件。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泪水砸落地面的轻微声响。

过了好几秒，小心超人才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因为这份平静，而显得格外疏离和……伤人。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花心超人，非常认真、非常不解地问：

“……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他的目光落在花心超人不断滴落的泪珠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困惑，仿佛在陈述一个观察到的客观事实：

“……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