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影微光

夜幕再次降临，天台成了花心超人唯一的讲台，和小心超人沉默的聆听席。接连几个夜晚，花心超人都会来到这里，坐在那个固定的距离，对着小心超人仿佛空谷回音般的侧影，讲述着那些被他视若珍宝的过往。

他讲得越来越细致，不再回避那些悸动和酸涩。他讲起自己别扭的在意，讲起那次发烧时紧抓不放的手，讲起偷偷放在枕边的魔方，讲起仪器厂并肩作战的默契，也讲起自己意识到心意时的恐慌与决绝……他将自己的心扉彻底敞开，将那些最柔软、最真实的情感毫无保留地摊开在月光下，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对方记忆的空缺。

小心超人始终安静地听着。他不再望向虚无的天空，而是看着前方某一点，眼神依旧空茫，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些许难以形容的……专注？像是在处理一段段复杂却无法解压缩的数据。

花心超人讲得口干舌燥，声音也因为投入的情感而时常哽咽。今晚，他讲到了最后那场战斗，讲到自己做出决定时的平静，讲到他离开实验室前，指尖那不经意擦过对方手背的、滚烫的诀别。

“……我当时……其实很想回头……”花心超人的声音低哑，浸满了回忆的苦涩，“很想再好好看你一眼……很想对你说……”

他的话顿住了，最终那个最重要的字眼，还是没能说出口。他觉得现在说出来，像是一种亵渎，一种对那个遗忘者的不公平逼迫。

天台陷入沉默，只有晚风轻轻呜咽。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花心超人以为今晚也就这样了，准备收拾起满心的疲惫和失望离开时——

一直沉默如同雕塑的小心超人，忽然极轻地动了一下。他的睫毛颤了颤，目光没有聚焦，却微微蹙起了眉，仿佛被某个无法理解的碎片困扰着。

他并没有看花心超人，而是对着面前的空气，用一种极其缓慢、带着不确定的、近乎梦呓般的语气，轻声问道：

“……我以前……”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眉头蹙得更紧。

“……也爱你吗？”

“……”

花心超人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小心超人，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

他听到了什么？！ 他……他问了什么？！

这不是回忆！这不是认出了他！ 这更像是一个基于他刚才所有叙述，进行的某种逻辑推导和情感归纳！像一个AI分析完所有数据后，得出的一个关于“过去式”的结论性疑问！

但即便如此，这也足够了！这证明他在听！他在处理！那些故事，那些情感，并非完全石沉大海！它们在那片空茫中，激起了一丝微乎其微、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花心超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花心超人想起他牺牲后小心超人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他送的玩偶，不断地去图书馆查找资料，那些下意识的动作，(这些都是甜心超人跟他讲的) 还有那颗不顾自己安危也要复活他的心。 他张了张嘴，想大声喊“是！是的！你爱我！我也爱你！”，可话到嘴边，看着对方那依旧困惑、纯粹求解般的侧脸，所有的激动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不能吓到他。不能用一个肯定的答案，去粗暴地定义对方尚未苏醒的情感。

花心超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颤抖得厉害，却努力让它听起来平静：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带着巨大的酸楚和温柔，“……那是你的心……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答案……”

他顿了顿，看着小心超人那似乎因这个回答而更加困惑的眉头，轻声补充道，仿佛在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但是……我……很爱你。”

“以前是，” “现在也是。” “从未改变。”

小心超人听完，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重新转过头，望向远方的夜空，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思考一个极其复杂的难题，那双空茫的赤瞳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光点闪烁了一下，又迅速隐没于沉寂。

没有恢复记忆的狂喜，没有情感的共鸣。

但一颗石子，已然投入最深的水底。

能否激起更大的波澜，无人知晓。但那一句基于逻辑的疑问，和花心超人颤抖的回应，已然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微弱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