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重量

那场发生在小心超人心灵深处的剧烈爆炸，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之久。痛苦达到了顶点，然后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一切杂音——【回响】的恶毒低语、【无名者】的冰冷剥离、还有那被强行植入的扭曲感知——都在那纯粹真实的情感洪流和记忆碎片的双重冲击下，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浓雾，骤然间烟消云散。

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过于清晰。

小心超人弓着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剧烈颤抖停止了。他依旧低着头，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那依旧急促的、带着颤音的呼吸，表明刚才那场战争有多么惨烈。

花心超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能量耗尽带来的虚弱和极致的紧张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沉默的身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终于——

小心超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花心超人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是一双……完全不同的眼睛。

不再是空茫，不再是冰冷，不再是困惑或挣扎。

那双赤红的瞳孔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浩瀚星辰的生灭，沉淀下了无边无际的、深沉的疲惫，以及一种几乎能将人溺毙的、复杂到极致的痛苦和悲伤。

但更重要的是——那里面有了内容，有了深度，有了时光流逝的痕迹。

他看到了花心超人。

那目光不再是穿透他，而是真正地、沉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每一个细节——花心超人苍白的脸色，嘴角的血迹，脸上未干的泪痕，以及那双充满了恐惧、希望和无比脆弱的绿眼睛——都无比清晰地倒映在那片复苏的赤红之中。

小心超人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先发出了一声极其沙哑、仿佛锈蚀了许久的哽咽。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向花心超人嘴角那抹刺眼的鲜红。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不确定，仿佛怕碰碎了什么。

指尖终于轻轻触碰到那抹湿润。

真实的触感。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花心超人猛地一颤，眼泪再次毫无预兆地决堤。他不敢动，只是贪婪地看着那双终于“看见”了他的眼睛。

“……疼吗？”

一个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从小心超人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无法形容的……心疼。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包含了千言万语，重重地砸在花心超人的心上。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踉跄着，一把紧紧抱住了小心超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呜……”花心超人将脸深深埋进小心超人的颈窝，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痛哭声，身体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剧烈颤抖着，“……混蛋……混蛋！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

小心超人僵硬的身体，在花心超人抱住他的瞬间，先是本能地绷紧了一瞬——那些被强行灌输的、关于触碰的惊悸似乎还有残留。但很快，那紧绷便在那真实的、温暖的、带着泪水的拥抱中，一点点地、彻底地融化了。

他缓缓地抬起颤抖的手臂，极其笨拙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回抱住了花心超人。手指紧紧攥住了对方背后的衣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真实的温度。真实的心跳。真实的颤抖。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痛苦与离别，所有的绝望与挣扎，如同浩瀚的星河，在这一刻，完整地、沉重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想起来了。 一切。 包括……那份深沉的、早已刻入灵魂的爱恋。

“……对不起……”小心超人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巨大的疲惫和深深的歉疚，更多的泪水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浸湿了花心超人的肩头，“……让你……等了这么久……”

花心超人只是拼命地摇头，哭得说不出话来，将他抱得更紧。

遗忘的冰期终于过去。 温暖的洋流重新拥抱了冻土。

回归的，不仅是记忆，还有那失而复得的、沉重却无比珍贵的——爱的重量。

他们相拥在寂静的房间里，窗外星光无声洒落，仿佛也为这场跨越了生死与遗忘的重逢，默然见证。

旅途的终点，亦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