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一声响亮的腹鸣打破了寂静。
饥饿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强烈而尖锐。原主似乎已经被克扣了好几天饮食。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毫不客气地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粗布灰衣、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老嬷嬷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她三角眼,吊梢眉,一脸的刻薄相,正是记忆中将原主打死的李嬷嬷。
李嬷嬷(撇着嘴,声音尖锐刺耳)哟,还没死呢?命可真够硬的!
太子丢弃的玩物,不,连玩物都算不上,自然是人人可欺的。
她一眼看到坐起来的简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更浓的鄙夷和不耐烦取代。
她几步走到屋子中央,看都没看简妉一眼,随手就把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掼!
“啪嚓!”
碗没碎,但里面那点可怜的、几乎看不见米粒的浑浊米汤和两小块黑乎乎的腌菜根溅了出来,洒在脏污的地面上。
李嬷嬷(叉着腰)喏!赏你的!赶紧吃了!
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简妉脸上
李嬷嬷真当自己还是那金尊玉贵的公主呢?醒醒吧!进了这地儿,有口吃的你就得磕头谢恩了!昨儿个还敢跟老娘顶嘴?活该挨打!识相点就赶紧吃,老娘没空在这儿跟你耗着!
简妉抬眸,冰冷的目光像无形的刀子,缓缓刮过李嬷嬷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李嬷嬷被她看得莫名一怵,这眼神……不对劲。往日里,这北狄女要么是哭哭啼啼,要么是麻木等死,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这种冷得让人心里发毛的眼神?
但那点怵意很快被嚣张气焰压了下去。一个朝不保夕的弃妃,有什么好怕的!
李嬷嬷看什么看!小贱蹄子,再看信不信老娘再赏你几下,让你跟你那背信弃义的蛮子国家一块儿上路?
李嬷嬷恶声恶气地嬷嬷,还故意晃了晃她那肥硕的拳头。
简妉没说话,目光却微微下移,落在了李嬷嬷那只自然下垂的右手上——尤其是那根明显有些异常弯曲、指关节粗大肿胀的小指上。
结合刚刚灌入脑中的医学知识,她瞬间有了判断。
她苍白的脸上忽然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微笑,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平和
简妉李嬷嬷,您这右手小指,近来可是愈发不妥了?夜间是否时常刺痛难忍,如针刺,如蚁咬,尤其天气转凉或沾了冷水后,更是疼痛钻心,屈伸都颇为困难?
李嬷嬷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变成了错愕,下意识就用左手握住了自己那根畸形的小指
李嬷嬷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老毛病纠缠她好些年了,近来越发厉害,夜里常常痛得睡不着,偏偏又不敢声张,怕丢了这还算轻省的差事。
简妉我北狄苦寒,族人多有此疾,谓之‘冻风’。
简妉语气平稳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但每个字都敲在李嬷嬷的心尖上。
简妉初时不过小关节肿痛,若不理会,渐渐便会蔓延至大关节,疼痛加剧,结节丛生,久之关节变形,溃烂流脓,终致残疾……看嬷嬷您这指关节的色泽与肿胀程度,这病情的‘进度条’,怕是已经加载到百分之三四十了吧。
李嬷嬷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都有些哆嗦,简妉描述的症状,与她所受的折磨分毫不差!
尤其是“溃烂流脓、终身残疾”八个字,更是像重锤一样砸在她心上。
简妉仿佛没看到她吓坏的样子,继续慢悠悠地,用一种近乎慈悲的语气说道
简妉我恰好知道一个民间偏方,简单易得,或可缓解一二。嬷嬷若信我,可取花椒一撮,以普通烧酒浸泡片刻,然后点燃,待酒液微温,趁热反复擦拭患处,每日三次,或能祛除部分风寒湿邪,缓解疼痛。
李嬷嬷听得眼睛都直了,贪念和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过了那点疑虑。宫里看诊手续繁琐,她这种低等嬷嬷根本请不动好太医,这偏方听起来……似乎可行?
李嬷嬷你……你此话当真?
她的声音带着急切和颤抖。
简妉信不信,自然由您。
简妉垂下眼睫,那“我见犹怜”的被动技能让她此刻看起来无比真诚、柔弱、且无害
简妉只是……嬷嬷您想,若您这手真有个三长两短,行动不便了,日后这冷宫的差事可怎么办?还有谁会来给您……给我送饭呢?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轻飘飘的,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李嬷嬷最现实的恐惧——丢了差事,她吃什么?
李嬷嬷被彻底说动了。是啊,试试又何妨?万一有用呢!
李嬷嬷你最好别骗我!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凶狠,恶狠狠地瞪了简妉一眼,也顾不上地上的碗和简妉了,转身像只肥硕的企鹅,急匆匆地走了,仿佛生怕慢了一步,那偏方就会失效似的。
破旧的木门再次“吱呀”一声合上,屋内重归寂静。
简妉看着地上那摊泼洒的、与泥土混为一体的“晚膳”,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脑中,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响起
系统【宿主,您真的告诉她真偏方?以德报怨可不是咱们系统的推荐风格啊……咱们主打的是掠夺和收割!】
简妉没回答,只是缓缓地重新靠回冰冷的墙壁,合上眼,保存体力,额角的伤口在医术技能和系统修复下,已不再流血,开始传来细微的痒意,那是愈合的征兆。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就在系统都快忍不住再次开口时——
李嬷嬷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伴随着混乱沉重的脚步声和哭爹喊娘的咒骂声,最终停在门外!
“砰!”木门被狠狠撞开。
李嬷嬷状若疯癫地冲了进来,她左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而那右手小指乃至整个手背,此刻一片骇人的通红肿胀,上面还起了好几个亮晶晶的水泡,看起来活像刚出锅的红烧猪蹄!
李嬷嬷小贱人!毒妇!你害我!你告诉我的是什么毒计!疼死老娘了!!
李嬷嬷涕泪横流,面目因疼痛和愤怒而极度扭曲,冲着简妉嘶吼
李嬷嬷那酒点着了烫得要命!你存心要废了我的手!
简妉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在她那惨不忍睹的右手上扫过,甚至还带着点研究意味地仔细看了看。
简妉嗯
她点了点头语气平稳得像老教授在点评学生的实验报告。
简妉局部红肿热痛,伴有水疱形成。看来是操作不当,外加热毒猛烈,加剧了炎症反应,导致了严重的烫伤。
她抬起眼,看向快要疼晕过去的李嬷嬷,眼神里带着一丝纯粹的、毫不作伪的“好奇”。
简妉嬷嬷,偏方里说的是‘酒液微温,趁热擦拭’,您是怎么理解成‘点燃了直接用明火和滚烫的酒液去灼烧患处’的?这种……嗯……颇具开创性的疗法,是您家乡独有的特色医疗传统吗?
李嬷嬷你!你!
李嬷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抬手就想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扇简妉耳光!
简妉我劝您,冷静。
简妉的声音倏地变冷,虽然音量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简妉您在我这里动静闹得这么大,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您不仅玩忽职守、克扣欺辱我这名义上的主子,还无师自通了一种新颖的自我伤害方式,并且企图栽赃给我这个连门都出不了的‘废人’?
她微微前倾身体,尽管虚弱,那股无形的气势却压得李嬷嬷呼吸一窒。
简妉您说,若是太子殿下,或是宫里任何一位管事的嬷嬷公公知道了今日之事——一个低等仆役,把手弄成这副模样,是因为试图用自创的火疗之法治疗自己克扣饮食、打伤主上后心虚而产生的顽疾——他们会觉得,是我们俩谁更……蠢不可及呢?
简妉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李嬷嬷的心上。尤其是最后那个“蠢”字,轻飘飘的,却重于千钧。
李嬷嬷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脸色从通红转为惨白,冷汗涔涔而下。剧烈的疼痛和更大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她丝毫不怀疑,真闹大了,倒霉的绝对是自己!太子殿下对这位的厌恶是人尽皆知,但宫里的规矩也不是假的!以下犯上、自残诬陷,哪一条都够她喝一壶的!
简妉不再看她,目光落回地上那摊狼藉,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简妉收拾干净。”
李嬷嬷如蒙大赦,又羞又怕,哆哆嗦嗦地蹲下身,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狼狈不堪地去拾掇地上的腌菜和擦洗米汤的污迹。
简妉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
简妉另外,从明日开始,我的膳食若再短一分一毫,或是再见半点馊腐……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再次掠过李嬷嬷那只惨烈的“红烧猪蹄”。
简妉我不介意再与嬷嬷您,深入探讨一下其他更具……‘震撼疗效’的医学偏方。保证让您体验到,何为真正的‘灼热’关怀。
李嬷嬷浑身剧烈一颤,连头都不敢抬,手下动作更快了,几乎是匍匐在地上擦拭,嘴里含糊地应着
李嬷嬷是……是……老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此时此刻,她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衣衫褴褛、却坐得笔直、眼神冰冷的女子,心中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轻视和欺辱之心,只剩下彻骨的恐惧。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她拿捏的软柿子!她是鬼!是妖!
很快,地面被粗略地收拾了一下,虽然还是脏,但至少那摊明显的污秽没了。李嬷嬷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出了这个让她做噩梦的屋子。
屋内重归寂静。
系统【叮——!成功打击刁奴,立威成功!奖励积分+10!】 【当前积分:110。】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赞叹。
系统【宿主,您刚才……是故意说那个方法让她误解,从而报复她的吗?】
系统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操作,有点骚啊。
简妉轻轻抚过额角已经结痂的伤口,感受着体内一点点恢复的力气。
听到系统的问题,她眉梢微动,内心OS平静无波
简妉哦,那倒没有。
简妉偏方本身是真的。花椒温中散寒,酒能活血驱风,温热擦拭对寒湿痹症确实有一定缓解作用。
简妉只是……
简妉正常有脑子的人,都会等那烧酒燃烧殆尽、温度降下来之后再用。
简妉她非要急着把正在燃烧的、滚烫的酒液直接往自己最肿痛的关节上浇……
简妉这种对‘火热疗法’超越常人的、近乎虔诚的追求,或许是她个人独特的信仰和行为艺术吧。
简妉我尊重,祝福。
系统【……】 (这个简妉,一点都不简单啊。)
简妉不再理会系统,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方被屋檐切割得四四方方的、灰蒙蒙的天空。
饥饿感依旧存在,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但这开局,似乎也没那么无趣了。
地狱开局? 那她就亲自执火,把这地狱,烧成她想要的格局。
游戏,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