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他们俩呆不住，出去遛弯了，你这么折都皱了。”我接过他手里的领带盘好放到包里，想着下次去逛街的时候终于知道要给他买什么礼物。

樊振东笑着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巾说到：“没事，这天太热了结婚真遭罪。”

“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不遭罪啊？”樊振东手上顿了顿，诧异看过来。意识到说了奇怪的话，我连忙补充道：“我是说，天气！”

樊振东点点头：“哦...我还以为...”

“你不要乱以为！”

最后樊振东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一会儿许爸许妈就从酒店外头遛弯回来。打了招呼之后便分开坐下，宾客陆续到达，我跟樊振东被安排到靠近舞台那桌。桌上基本都是熟悉的发小同学，众人简单寒暄后难免有些尴尬，几人上次见面还是他刚刚回来被林远带着过来吃饭。毕竟从前念书时也不太熟，场面一度有些冷场。好在同学中不缺外向的人，借着寒暄就聊上来：“又见面了阿东。”

樊振东：“是啊，好久不见。”

“大半年了吧，上次还是年前...哦不对，应该说是小枝朋友圈。你们这真是迅速啊，快赶上今天的新郎新娘了啊，什么时候喝你们喜酒呢？”

听到被点名我抬起头正要说话，他便说到：“害这话说的，他们俩不是都长跑多少年了，我还是不抢主角风头，等到我的时候一定通知你们。”

“那可说好了啊，不过你得抓紧，再过两年你都找不到几个伴郎了。”

“哈哈，一定一定。”

几人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嬉嬉笑笑带过这个话题。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伴娘伴郎们又被拉到舞台上准备接下来的仪式，樊振东热的顾不上领带，要不是其他伴郎都穿了外套，他就差不穿西装外套上台了。

灯光渐渐暗下来，一切都在按照婚礼仪式进行。司仪在台上说着漂亮话，大厅门缓缓拉开，穿着婚纱的小鱼此刻格外美丽。四周安静下来，灯光随她而动。我在昏暗的宾客席中，只是呆呆的看着她，挽着刘叔的手走到台阶，一步一步踏上属于她的新郎。感觉到眼眶酸胀的热，眼泪便不受控制的留下来。

原来只是看到小鱼幸福的样子，就已经忍不住落泪了。

刘若鱼是个怕尴尬的人，商量婚礼的时候就说过不想有过多的发言。偏偏刘叔发言多年，肌肉记忆占据了感性，所以这个父母发言的环节被保留下来。刘若鱼不止一次跟我吐槽过不希望刘叔在婚礼上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听。实在对刘叔的路数不了解，但总觉得他并不会如刘若鱼说的那般。大概是两家模式差距过大，刘若鱼抵触刘叔是生理反应，而我总会下意识为父母开脱，时常被她称作叛徒。

“作为父亲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健康平安。作为岳父，我希望刘若鱼跟林远，幸福快乐，百年好合。”

刘叔没有如她想的那般说一些乱七八糟话，平静放下麦克风，便将刘若鱼的手交给林远。我看到她眼里的复杂，蓦地化作眼泪簌簌的掉下来。大概是眼泪来的汹涌又突然，刘叔也没有反应过来，手却下意识为她擦掉。

“爸...妈...呜呜呜...”

司仪经验老道，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漂亮话信手拈来自然地将场面控住。双方父母都退了一步，舞台留给两个新人。我看着他们互诉誓言，交换戒指，在高朋满座见证下亲吻，而后将捧花往后一抛。

灯光亮起，礼成，今后是家人。

宴席是我跟刘若鱼一起挑的，十分符合我的口味。当别人忙着喝酒聊天时，我跟樊振东因为吃得太快被他们说是像饿鬼。我借着要开车的由头一滴酒都没沾，樊振东却逃不掉，只好一杯一杯的碰着。对于桌上同学们关于两人恋爱时不时的打趣，樊振东云淡风轻就推了过去。我不自觉拉开了距离，审视一般看着他。好像看到那天在家里跟同事们吃饭时的樊振东，说话得体周全，带着让人挑不出错的陌生。

新人敬酒过后我就接到许爸的电话，他俩遭不住觉得累，眼见酒席差不多就打算先回去。我要送他俩回去，却被打了回来。

许爸不耐烦：“打个车的事，你跟他们多玩会，晚点再回来也没事。”

“那你们俩要小心点啊，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樊振东凑过来带着酒气，我没忍住皱眉，他小声问道：“怎么了？”

“我爸妈准备回去了，本来要送他俩结果他们已经到楼下等车，说是不用我送。”

“这样。”樊振东点点头：“酒店离你家也不远，让叔叔到家给你电话。”

“嗯，只能这样了。”我推了推他：“你也少喝点。”

“我都醉了，你快帮帮我。”樊振东说话不自觉带着鼻音凑近，分辨不出真醉还是撒娇。我掐了掐他，问到：“你刚刚怎么不去抢捧花？”

“不好意思去，都是不认识的女孩儿在前面。”

对他这个回答不置可否，突然这么问大概只是因为刚才桌上接到捧花的女孩聊起来，才想到扔捧花时樊振东明显的后撤步让我有一分不爽。又或者说，还是因为陌生的樊振东始终让我有些应激反应。我好像明白情圣林远曾经说过的话，想刘若鱼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跟她吵起来。可能我在没事找事，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便点点头没再说话，樊振东却剥了一只虾过来。

“抢到最后一只虾给小枝老师赔罪了，好不？”

我看看他，又看着桌上只剩装饰花的空盘子，没来由的笑起来。也是，再生气也不能跟吃的过不去，何况我只有一分不爽，嘴上却没想放过他的样子。

“我可没说什么。”

这样的情况让我有些陌生与措手不及，可惜情圣这时候忙的不知道在哪里，并不能为我解答。等到我们酒足饭饱，终于看到新郎官林远忙完过来，挤在我们这桌狼吞虎咽了几口。时间尚早，几人讨论着接下来安排去唱歌。樊振东摆摆手直言家住的远，还要麻烦女朋友送回家，就不跟大家一起去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我点点头：“我是司机，兼女朋友。”

没等到刘若鱼过来，听林远说是去换衣服。但众人已经准备去下一程，我跟樊振东只好一起下楼。道别之后我挽着樊振东的胳膊去找车，此人已经有些晕头转向。在桌上被众人针对，看得出来这次醉酒不像演的。思考着要不直接将他带回家，还是开一个小时送回去的时候，樊振东靠过来，身体的重量一下子让人差点没站稳。

“干嘛啦！站好来。”

樊振东黏糊糊地蹭着，胡乱说到：“我们回哪里呀？”

“要不回我家吧？”

看他这样显然还是直接回我那好点，连忙扶着他塞进车里。樊振东闭眼靠着，看上去不太舒服。车子正要启动，他却抓住我的手。我不解看过去，撞上他亮晶晶又湿润的眼睛，心没来由漏了一拍。

“怎么了？”

“你想要吗？”樊振东抓过我的手放在胸口，身子被带着靠过去，隔着薄薄的衬衫，掌心似乎能触碰到蓬勃的心跳。我看着他的眼睛，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许枝，你想要捧花吗？”

“什么？”

樊振东的手很热，手心摩挲着我的手背，声音轻柔：“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不知道你想要的是捧花，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分不清你是不舒服，还是开玩笑。我怕我太认真，对你来说会有负担。”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觉得你今天...不太高兴。”樊振东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过来：“我想，应该是我的问题。可如果是我的错让你不舒服，你从来不会憋着不说。所以...我分不清，我分不清你的心...许枝，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可为什么会烦闷，会不安，会纠结呢？我是个擅长自我总结的人，将情绪分类套以公式调整是不会出错的方法。可面对樊振东，却找不到该怎么分类这样的情绪。我没想到樊振东会这么敏感的捕捉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想了想，说到：“我也不是非要那个捧花，只是看到你不去争抢就莫名的生气。我也不喜欢整天把对象挂在嘴边炫耀的人，却莫名因为别人调侃我们的时候你自如推开而烦闷。可能是因为参加婚礼，可能是不停不停地有人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实在令人烦躁。大概是因为这样...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对不起。”

收回被他抓着的手，车子启动后樊振东便没再说话。尽管开着空调，他额上还是冒着细细的汗珠，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一身热气。又调低了一点温度，冷气吹得我手指冰凉。樊振东坐直来将温度调上去，又调了调出风口。

“不热，没事。”

车程很短，停好车上楼的时候樊振东已经清醒的差不多。来过家里几次之后，他放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在柜子里。等他洗漱好进来，我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樊振东掀开被子窝进来，将我抱在怀里。他摸着我的手皱眉头，因为空调开的太低，我又是喜欢手脚都放在外面吹的睡姿，手脚冰凉的被他制裁。

“放开啦，你抱的很紧诶！”

“谁让你空调开这么低的？回头感冒了。”

樊振东靠过来蹭着我的颈窝，呼吸打在皮肤上发痒。我又被抓着手脚动弹不得，只能大声抗议。樊振东总算肯放过，松开了手脚。我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随手关掉头顶的灯。只是喝了酒的人比平时更粘人，在我家平时都是安静睡觉，这会儿手却顺着衣服伸进来，不耐的揉弄着。

“别弄...不许弄！”

樊振东也知道在家里得消停，顺势摸到腰上，闷闷在身后嘟囔：“不要背对着我...”

“知道了，谁让你抓着我。”我转过身摸着他后背安抚，黑暗中他的吻落下来，轻轻在唇上点了点，我也抬头亲亲他：“你别胡思乱想了，晚安。”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

脑子一愣，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随口问，但我知道樊振东不会是随口问这种话的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想你嫁给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怕说了你会觉得太快太突然，会不安，所以一直忍者没有开口。而且又是这么一个时间，明明不是因为其他人说了什么，又或是做了什么才会让我想趁着这样的气氛去求婚什么的。可如果说了，就好像是这样。我不想让你想太多，不想让你误解。其实婚姻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人生必需品。但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总是想要更多更多的拥有你，恋爱，结婚，这些人生命题，被提及时我有很多方式在外人面前去周旋，可不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但如果我告诉你的我的答案，你会愿意解开吗？”

黑暗又静谧的房间里，我感受着他的心跳因为说话而变得急促，呼吸也不自觉重起来。我靠了过去，鼻尖抵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不自觉蹭了蹭：“哪有人...在被窝求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