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清4

苏小小的培训课程又持续了两天。这天下课后，她刚回到酒店房间，就接到前台电话，说有一个她的包裹。

疑惑地下楼取回，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寄件人信息很简洁，只有一个“韩”字和Q市的地址。她的心莫名跳快了一拍。

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外观极其简洁、甚至透着点冷硬科技感的黑色暖手宝，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纸。她拿起便签，上面是一行力透纸背、笔锋锐利如刀的字：

【天冷，注意保暖。——韩文清】​​

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客套的寒暄，直白得像一道命令，却又实实在在地透着关心。苏小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太“韩文清”了。

她拿起那个沉甸甸、质感很好的暖手宝，通体哑光黑，线条利落，按键干脆，果然是他会选的东西——实用，可靠，没有任何花哨多余的设计。和她送的那个软萌的羊毛毡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这种反差，却让她心里暖暖的。她没想到他会回礼，更没想到是这么……硬核又细心的礼物。G市的夜晚确实有点凉，他注意到了。

她立刻拿出手机。联系方式是那天在酒店大堂，她鼓起勇气向旁边一位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霸图队员（后来知道是副队长张新杰）询问的，说是为了表达感谢，对方在征得韩文清默许后，给了她一个大概是工作用的手机号。

她斟酌着用词，编写了一条短信：

【韩队长您好，我是苏小小。暖手宝和纸条都收到了，非常感谢！礼物非常实用，您太客气了！^_^】​​

她犹豫了一下，在后面加了个小小的笑脸符号，希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公事公办。

短信发出去后，她握着手机，有点紧张。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复，或许他很忙，或许他觉得这种小事无需回应。

然而，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回复快得惊人。

【嗯。】​​

果然……言简意赅到极致。苏小小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嗯”字，几乎能想象出对方发出这个字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硬面孔。

她眨了眨眼，非但没觉得被敷衍，反而觉得有点好笑。她想了想，又低头打字。既然开始了，那就聊下去好了。

【您回到Q市了吗？比赛辛苦了！】​​ 她记得搜索他信息时，看到他们前几天是和蓝雨比赛，那肯定很激烈。

这次回复稍慢了几秒。

【到了。还行。】​​

依然是惜字如金的风格。

苏小小盘腿坐在床上，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敲击。她发现和他“聊天”其实挺有意思的，就像在玩填空游戏，需要从他极简的回应里捕捉信息，并自己拓展话题。

【Q市是不是比G市冷很多呀？听说海边风很大。】​​

【嗯。风大。多穿。】​​

看着这句几乎是复读机式的关心，苏小小笑得更开心了。她拿起之前做好的另一个小手工——一个用黑色和少量红色羊毛毡戳成的、咧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努力做出凶猛样子却难掩可爱的小鲨鱼钥匙扣，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图片】今天做完培训作业，顺手做了一个小鲨鱼，用了黑色和一点点渐变红色，是不是和你们霸图的队服颜色很像！送给你呀，可以挂钥匙或者包上！】​​

这次，手机那头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苏小小几乎以为他不会回复了，或者会拒绝这种幼稚的小玩意。正当她有点小失落时，屏幕亮了。

【队服是黑色和暗红色。】​​

……好吧。苏小小哑然，这是在严谨地纠正她的配色描述吗？但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蹦了进来。

【谢谢。】​​

他收了！苏小小眼睛一亮，立刻回复：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那你先忙，不打扰你训练啦！】​​

【嗯。】​​

对话到此告一段落。苏小小抱着手机，心情莫名地晴朗。虽然对话内容干巴巴的，几乎全是她在说，但他每条都回复了，而且……最后还说了谢谢。

她不知道的是，在霸图俱乐部的训练室里，韩文清刚刚结束了一场短暂的、与外界认知极其不符的短信交流。他放下手机，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的荣耀世界，只是放在键盘旁的那个黑红色小鲨鱼钥匙扣，悄然取代了之前钢笔的位置。那抹熟悉的黑红配色，在一片冷硬的设备中，显得格外顺眼，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归属感。

几天后，苏小小的培训结束，返回了自己所在的城市，重新投入到幼儿园的日常工作之中。但她和韩文清之间那条始于感谢的短信线，并没有就此断掉。

偶尔，苏小小会分享一些生活中的小片段。

比如，午休时看到窗外好看的云，她会拍下来发过去：【【图片】今天的云好像棉花糖！】

韩文清的回复可能是几小时后的一個字：【嗯。】或者偶尔两个字：【看到了。】

又比如，她成功教会了小班孩子们用扭扭棒做小花，会高兴地发消息：【我们班的小朋友今天手工课全都成功啦！超有成就感！】

韩文清可能会回：【不错。】

而她发现，韩文清虽然回复得慢，且字数极少，但并非完全不看不同。有一次她抱怨了一句“下雨天挤地铁鞋子湿了不舒服”，第二天居然收到他一条短信：【买防水喷雾。】

苏小小看着这没头没脑的五个字，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笑得不行。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苏小小说十句，韩文清回一句。但她渐渐摸到了规律：和他分享可爱的事物（比如小朋友的笑脸、自己做的新手工），他回复的概率相对高一点点，虽然可能只是“还行”或者一个“。”；而如果涉及到他专业领域（比如她偶尔好奇问一句荣耀的问题），他可能会难得地多打几个字，虽然通常是战术术语，她根本听不懂。

这种单向输出为主、偶尔得到极简反馈的交流模式，竟然也持续了下来。对于苏小小而言，韩文清像是一个遥远又奇特的朋友，生活在另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却用一种笨拙又直接的方式，偶尔介入她的生活。

而她不知道，在Q市，那个习惯于用拳头和命令解决问题的男人，也正逐渐习惯手机里偶尔蹦出的、带着笑脸符号和可爱图片的短信，以及桌角那个黑红色的小鲨鱼。那是他规律而紧绷的竞技生活中，一抹从未有过的、柔软而鲜亮的色彩。

线，就这么一点点地连着，跨越了城市和圈子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