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战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灯光惨白,映着他额角新鲜的淤青和因轻微脑震荡而略显疲惫的脸色。医疗监护仪的滴答声规律地敲打着寂静。洪峰和老狐狸肃立在床边,面色凝重。
“…基本确认了。”洪峰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砂纸磨过铁器,“张海燕的加密通讯节点与‘毒蝎’的信号源高度重合,代际传递分析指向其上层关联——黑猫。司令部指令,张海燕列为高价值监控目标,即刻生效。”
雷战的眼睫猛地抬起,锐利的目光穿透病态的倦意,钉在洪峰脸上:“叶寸心呢?”
“情绪崩溃,有严重过激反应风险。已实施临时隔离,心理干预介入。”老狐狸接口,声音同样沉重,“按‘蜂鸟’预案,她的核心信息已内部屏蔽。”
空气骤然凝固。“蜂鸟”意味着极高的保密层级和内部隔离。除了雷战、洪峰及少数核心情报员,集训队内无人能接触叶寸心涉案详情,叶寸心本人更是被蒙在鼓里,成为风暴中心最茫然的人。
“谁负责监控?”雷战的声音淬着冰。
“冷月。”洪峰吐出名字,“司令部‘潜行者’密令激活。由她执行对叶寸心的贴身监控、情绪评估与危机处置。指令直通司令部专线,行动过程单线汇报,具体内容我们无权过问。”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仅在确认叶寸心彻底失控或存在直接泄密风险时,她负责上报并执行司令部授予的‘极端预案’。”
雷战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病房灯管的嗡鸣异常清晰。他沉默良久,下颌线绷得死紧。让冷月这把来历莫测的利刃悬于战友头顶,是司令部冰冷算计的体现。
“告诉她,”雷战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每个字都砸在地上,“叶寸心,首先是火凤凰的兵!她的忠诚和意志,要在绝望里淬火!在这之前,谁敢动她,老子打断谁的腿!冷月手里的‘极端预案’,没有我的亲笔确认,就是废纸!这是底线!”
洪峰和老狐狸肃然立正:“是!”这是雷战用自身权威,为叶寸心划下的最后防线。
“另外,”雷战的视线转回,锐利如刀,“上次的账,该算了。黑猫露了爪牙,就别想缩回去。给张海燕备一份‘厚礼’。让她和K2明白,惹错人的代价。”
洪峰眼中腾起怒火:“明白!一定‘丰厚’!”
火凤凰基地,隔离观察室外。冷月静立在监控屏前,屏幕冷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画面里,叶寸心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脸深埋膝间,肩膀剧烈颤抖。往日张扬的短发凌乱粘在苍白的额角,所有的锋芒被连根拔起,只剩下破碎的茫然和撕裂般的痛苦。她还不知道具体“罪名”,但足以摧毁她的巨浪已经拍下。
冷月的指尖无意识擦过腰间冰冷的枪套。内置通讯器发出极轻微的震动。她垂眼,加密屏上跳出一条高权限指令:“潜行者就位。监控目标:叶寸心。执行‘暗礁’协议。启动代号:哨卡。”
指令冰冷,不容置疑。
权限瞬间激活。腕部识别器闪过一丝幽蓝微光。叶寸心的医疗档案、实时生理数据、隔离室内外所有监控画面、通讯信号扫描……无数信息流如同无形丝线,汇入冷月的移动终端。
她调出几小时前的录像:叶寸心疯了一样冲向指挥部,被警卫死死架住。嘶吼透过墙体隐约可闻:“我妈不是那种人!——有鬼!放我出去!问清楚!混蛋!!”每一帧都是崩塌的铁证。泪水汗水混在一起,那双总是燃着火的眼睛里,只剩下被背叛的剧痛和不敢置信的空洞。
何璐担忧地靠近观察室,隔着单向玻璃望向里面,想说什么却哽住,最终只是默默在门外角落坐下,试图以陪伴给予微弱支撑。阿卓和其他队员远远站着,神情复杂。
冷月的屏幕弹出分析提示:叶寸心:心率峰值190,血压异常波动,呼吸过速,皮质醇激增。情绪崩溃指数临界(80/100)。建议介入等级:观察(警惕自毁/失控)
屏幕蓝光映在她眼底,一片冰凉。她指尖在虚拟键盘无声输入:“状态记录。代号:哨卡观测点建立。”指令已确认闪烁跳动。
监控员低声请示:“需要申请心理疏导吗?”
冷月的视线仍落在那个蜷缩的身影上,声音平稳无波:“暂缓。目标处于情绪宣泄期。物理隔离安全。持续记录所有生理行为数据。”判断基于数据,剔除了怜悯。此刻起,叶寸心是她需要精确观测每一个细微变化的高危目标。战友的身份,暂时锁进权限之后。
信任剥离程序启动。冰冷的逻辑无声运转。
数日后,雷战硬撑着重返训练场,脸色苍白却杀气凛冽。他直入加密指挥中心,核心屏上正展示一份刚解密的立体作战地图:南疆边境山区,一个隐匿于原始森林的秘密营地被多重标识。高精度热成像与信号追踪清晰显示——此处正是“毒蝎”近期高度活跃的窝点。
“情报确认?”雷战的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却穿透力十足。
“四重交叉验证,”老狐狸指向重叠的波段,“与‘毒蝎’设备最后消失点吻合,营地信号模式符合雇佣兵特征。此外,”他调出几张模糊红外影像,“检测到疑似‘礼物’装置的异常热源。”
“‘礼物’…”雷战盯着那闪动的热源标记,眼神幽寒。张海燕为K2准备的“惊喜”,竟藏于国境之外的跳板。
“命令!”雷战声音陡厉,“火凤凰首次实战:‘清场行动’!目标:境外武装据点!任务:一、彻底摧毁所有武装人员与装备!二、搜寻并收缴‘礼物’或高价值情报!三、必要时抓捕关键活口!”
洪峰猛地挺直:“是!保证清除!”
雷战转向情报台旁的冷月:“077!”
“到!”冷月应声上前。
“行动情报支援与战术策略复核由你负责,”雷战目光如炬,“你对境外环境的熟悉是关键。记住,这是实战剿灭,任务优先!”
“明白。”冷月回答清晰。
“另外,”雷战扫视众人,加重语气,“行动区域所有电子通讯、战场记录,由冷月统一监查并设置同步屏蔽。确保不留痕迹。叶寸心列入‘蜂鸟’隔离名单,行动全程信息屏蔽。所有人员禁提相关字眼。清楚否!”
“清楚!”指令室齐声应诺,肃杀之气弥漫。
冷月腕部再闪幽蓝微光。权限指令无声下达。叶寸心的所有通信端口被深度屏蔽。她的名字在任务信息库内被加密标签覆盖,彻底隔绝于这场即将到来的血色风暴之外,如同喧嚣战场上被强行圈禁的真空地带。
“清场行动倒计时启动,”雷战的声音在隔绝的空间内回荡,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火凤凰,准备涅槃!”
命令落下,指挥中心引擎低吼。冷月抬眼看向屏幕上那个被锁链标志覆盖的头像——叶寸心茫然的脸被“非任务权限”的冷硬灰影打上隔膜,割裂于屏幕另一侧的血色任务之外。
她收回目光,眼神沉静似水。
冰层之下,信任正沿裂痕无声剥离。火焰在山口燃烧,即将照亮铁血涅槃之光。而哨卡,于暗流中心,无声矗立,静候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