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月影幽兰”被MJ安置在了他顶层公寓卧室的窗台上。那里阳光充足,通风良好,是他能找到的最适合这株清雅植物的地方。深蓝色的棉布早已被取下,古朴的青瓷花盆衬着墨绿的叶片和那三朵洁白中透着幽蓝的花,在晨光中静静绽放,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冷香气。
MJ发现自己养成了一个新习惯。
清晨醒来,第一件事不再是摸手机或看手表,而是下意识地望向窗台。看到那株兰花在晨曦中安然挺立,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他特意早起喷的水),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的心就会莫名地安定下来,仿佛被那清冽的幽香洗涤过一般。
他会站在窗边,静静地看一会儿。指尖偶尔会轻轻拂过冰凉柔韧的花瓣,或者触碰一下带着湿气的苔藓。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想起Cecilia递给他礼物时,那双沉静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难以捕捉的微光。想起卡片上那句清秀的“愿君心似兰,常沐清风”。
这份礼物,像一颗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不同于以往收到任何贵重物品时的短暂欣喜,这份由她亲手培育(他几乎可以肯定)的心意,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沉入心底最深处,悄然改变着什么。
在英德学院,MJ的目光开始更频繁地、不受控制地追随那个深绿色的身影。
他会在喧闹的走廊里,一眼捕捉到她安静走过的背影;会在餐厅嘈杂的人声中,注意到她独自坐在窗边,小口吃着午餐的侧影;会在图书馆顶层,隔着书架,看到她低头看书时,一缕碎发滑落颊边的瞬间……
每一次不经意的瞥见,都像一颗小石子,在他心湖里投下新的涟漪。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未曾留意的细节:她思考问题时,会无意识地用笔尾轻轻点着下巴;她走路时,步伐总是那么从容稳定,深绿色的裙摆划出利落的弧线;她与人交谈时,即使是最简单的点头或回应,眼神都专注而真诚,不会左顾右盼……
这些细微的发现,像拼图一样,一点点拼凑出一个更生动、更立体的Cecilia Sirikarn。她不再仅仅是那个沉静、疏离、带着神秘光环的花道继承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自己小习惯和小动作的……女孩。
这份认知,让MJ心底那份悸动,变得愈发清晰和难以忽视。
这天下午,花道社活动时间。MJ“路过”回廊的次数明显增多。他倚在熟悉的廊柱旁,目光穿过稀疏的竹影,落在那个跪坐在榻榻米上的身影上。
Cecilia正在指导一个新社员插花。她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轻柔地调整着社员手中略显僵硬的花枝角度,声音低柔地讲解着:“……不要用力去掰它,顺着它自然的弯曲度,轻轻引导就好。花枝也有它的‘意愿’。”
她的神情专注而耐心,侧脸线条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那个新社员是个有些紧张的女生,在Cecilia的指导下,渐渐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MJ静静地看着,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见过Cecilia在花展上掌控全场的沉静大气,见过她在图书馆钻研古籍时的虔诚专注,也见过她在茶会上谈论“和”之境的平和悠远……但此刻,她这份教导他人时的温柔和耐心,却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她沉静的外表下,藏着这样细腻的温柔。
就在这时,那个新社员一个不小心,手中的花剪滑落,眼看就要砸到Cecilia放在一旁的一个小巧的、装着清水的青瓷水盂。
“小心!” MJ几乎是脱口而出,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动了起来。他一个箭步上前,在花剪即将落下的瞬间,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它。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点他平时少有的迅捷。
回廊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MJ,包括Cecilia。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未褪去的惊讶,看向挡在她和水盂前的MJ。他离得很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一丝阳光的气息。
MJ自己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地冲出来。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剪,又看了看Cecilia近在咫尺的、带着讶异的脸庞,耳根莫名地有些发热。
“呃……抱歉,吓到你们了。” MJ迅速恢复镇定,脸上挂起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将花剪递还给那个吓傻了的女生,“下次小心点。” 他的语气轻松,试图化解尴尬。
女生红着脸,连连道歉。
Cecilia的目光从MJ脸上移开,落在那个安然无恙的青瓷水盂上,又移回MJ身上。她的眼神里,那份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探究,又像是……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暖意?
“谢谢。” Cecilia轻声说,声音比平时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举手之劳。” MJ耸耸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捕捉着她眼神里那丝细微的变化。她的耳根……是不是也有一点点泛红?还是阳光的错觉?
他没有再多留,对Cecilia和社员们点了点头:“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回廊,步伐看似从容,心跳却如擂鼓。
直到走出很远,他还能感觉到自己掌心残留的花剪金属的冰凉触感,以及……鼻尖萦绕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清雅花香。
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她眼中除了惊讶,似乎还有别的什么……那是什么?是感谢?还是……一丝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产生的……波动?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的涟漪瞬间变成了汹涌的浪潮。
他靠在教学楼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她抬眸看向他时,那双清澈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微光;她轻声说“谢谢”时,那微微柔和了一点的语调;还有她耳根处那抹可疑的、淡淡的粉色……
MJ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正在翻涌,强烈得让他无法忽视。
这不再是好奇,不再是探究,甚至不再是单纯的欣赏。
这是一种……心动。
清晰而强烈的心动。
为了那个在花影间温柔教导他人的她,为了那个沉静外表下藏着细腻温柔的她,为了那个会因为他的举动而眼神微澜的她……
Cecilia Sirikarn。
这个名字,像带着魔力,每一次在心底默念,都让那份悸动更加汹涌。
他抬起头,望向花道社回廊的方向,阳光有些刺眼,他却忍不住眯起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傻气的笑容。
心湖涟漪,已成惊涛。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只是觉得她“特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