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牛村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又被微风揉碎在淡青色的天际里。
村东头最偏僻的一处小院内,十六岁的韩立已经打完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他身形瘦削却挺拔,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透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
“立儿,吃饭了。”屋内传来母亲王氏温柔的呼唤。
“来了,娘。”韩立用汗巾擦了擦脸,快步走进低矮的土坯房。
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饭:一盆稀粥,几个杂粮饼子,一小碟咸菜。父亲韩铁山已经坐在桌旁,正擦拭着他那把心爱的猎刀。弟弟韩松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妹妹韩小雨则乖巧地帮着母亲摆放碗筷。
“快吃吧,吃完还得上山采药。”韩铁山收起猎刀,声音浑厚,“今天我去邻村帮工,立儿你带着小雨去后山,记得只在西山头活动,千万别往深山里去。”
“知道了,爹。”韩立点头,默默坐下吃饭。
王氏给孩子们盛粥,眼神中带着担忧:“听说前几天黑风寨的山贼又下来抢东西了,还把李家庄的李老伯打伤了。你们上山一定要小心。”
“娘,您放心,我和哥哥就在西山头采些寻常草药,不会走远的。”韩小雨甜甜一笑,今年十四岁的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家里的小开心果。
韩立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作为家中长子,他深知家里的艰难。父亲偶尔帮工,母亲织布缝补,自己和妹妹采药补贴家用,这才勉强维持一家温饱。
青牛村地处偏远,土地贫瘠,村民们大多靠山吃山。韩立从小跟着村里的老郎中认药采药,渐渐成了采药的好手。但他心中一直有个梦想——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饭后,韩立背上药篓,检查了腰间的柴刀和绳索。小雨也准备好了小药筐,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
“哥,听说后山崖壁那边长着紫云草,能卖好价钱呢。”小雨眨着大眼睛说。
韩立摇头:“那边太危险了,爹说不让去深山里。”
“就在崖边,不算深山啦。”小雨拉着他的衣袖,“王掌柜不是说最近紫云草紧缺吗?采到一些,就能给娘买那匹蓝花布了。”
韩立心中一动。他记得母亲盯着那匹布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摇摇头走开了。家里确实需要钱,弟弟的鞋子破得露出了脚趾,父亲的猎刀也钝得该修了。
“只到崖边,采完就走。”韩立最终妥协了,“但要听我的话,不能乱跑。”
小雨高兴地点头:“一定听哥哥的话!”
兄妹二人出了村,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后山走去。清晨的山林空气清新,鸟鸣声声,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韩立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知道哪里可能有值钱的草药。他一边走一边教妹妹辨认药材:“这是白芷,能治头痛;那是三七,止血效果好...”
小雨认真听着,不时提出问题。她聪明伶俐,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知道家里的困难,总想多帮些忙。
快到西山头时,韩立突然停下脚步,警觉地望向树林深处。
“怎么了,哥?”小雨小声问。
“有动静。”韩立压低声音,拉着妹妹躲到一块大石后。
不一会儿,林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吆喝声。五六个彪形大汉从林中走出,个个手持兵刃,面目凶恶。
“妈的,那老东西藏得真严实,追了一夜都没抓到。”一个刀疤脸汉子骂道。
“大哥放心,他中了你的毒镖,跑不远。”另一个瘦高个嘿嘿笑道,“等拿到东西,黑风寨就能壮大起来,说不定能吞并附近所有山寨。”
韩立心中一凛——黑风寨的山贼!他紧紧捂住小雨的嘴,生怕她发出一点声音。
刀疤脸似乎是头目,他环顾四周,沉声道:“分开搜!那老家伙受了重伤,肯定躲在哪处山洞里。记住,要活口,他身上的东西很重要。”
山贼们应声散开,向不同方向搜去。其中一个朝韩立兄妹藏身的方向走来。
韩立心跳如鼓,悄悄抽出柴刀,将小雨护在身后。幸运的是,那山贼在离他们还有十几丈远的地方转向了另一边。
待山贼走远,韩立才松了口气,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哥,他们是什么人?”小雨吓得脸色发白。
“山贼。”韩立皱眉,“看来是在追什么人。这里不安全,我们得赶紧离开。”
但就在这时,东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山贼们的呼喝声和打斗声。很快,一切又归于寂静。
韩立犹豫片刻,对小雨说:“你在这里躲好,千万别出来。我去看看情况。”
小雨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太危险了!”
“我就远远看一眼,确认他们是不是走了。”韩立安抚道,“如果半刻钟后我没回来,你就自己悄悄回村,找爹报信。”
不等小雨反对,韩立已猫着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他从小在山里跑,动作轻捷如狸猫,很快来到一处崖壁附近。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三个山贼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刀疤脸和另外两人正围着一个青衣老者。
老者背靠崖壁,衣衫破碎,浑身是血,显然伤得不轻。但他站得笔直,手中一柄长剑闪烁着寒光,气势丝毫不弱。
“青元子,把东西交出来,可以留你全尸!”刀疤脸厉声道,眼中却带着忌惮。
老者冷笑:“黑风寨好大的胆子,连青云门的东西都敢抢。”
“青云门又怎样?这荒山野岭的,杀了你谁知道是我们干的?”瘦高个山贼嗤笑,“你已中了毒镖,撑不了多久了。”
老者不再多言,手中长剑一抖,顿时青光乍现。韩立只觉眼前一花,那瘦高个山贼已惨叫倒地,胸口多了一个血洞。
好快的剑!韩立心中骇然。他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功,简直超乎想象。
刀疤脸和另一个山贼又惊又怒,同时攻向老者。老者剑光如电,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但韩立注意到,他动作间偶尔会滞涩一下,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显然是毒素发作了。
“砰”的一声,老者一剑劈飞了另一个山贼,但后背也空门大露。刀疤脸趁机一刀砍中他的肩头,鲜血飞溅。
老者闷哼一声,反手一剑刺出。刀疤脸急忙后退,但仍被剑尖划破腹部,鲜血淋漓。
“老不死的!”刀疤脸捂着伤口,又惊又怒。他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同伴,咬咬牙,突然吹了声口哨,转身向林中逃去。
老者没有追赶,待山贼身影消失,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踉跄几步,靠剑支撑才没有倒下。
韩立躲在树后,心中天人交战。这老者显然是正道人士,被山贼所害。自己应该帮他,但万一那些山贼回来...
正犹豫间,老者突然转头看向他藏身的方向:“小友,既然看了这么久,何不出来一见?”
韩立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早就被发现了。他迟疑片刻,还是走了出来,恭敬行礼:“晚辈韩立,青牛村人,并非与山贼一伙。”
老者打量着他,目光如电:“你可知我是谁?”
韩立摇头:“只听山贼称您为青元子。”
老者点点头,突然又咳出一口黑血,脸色更加难看:“我中了剧毒,时日无多。小友,可否帮我一个忙?”
“前辈请讲,只要力所能及,晚辈定当相助。”韩立谨慎地说。
“好。”老者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简和一个小布袋,“请将这些送到三百里外的青云门,交给掌门玄真子。就说...青元子不负所托...”
话未说完,他又连咳几声,气息越发微弱。
韩立为难地说:“前辈,三百里太远了,我一时半会儿去不了。不如我先帮您疗伤...”
老者摇头:“毒已入心脉,无药可救。这布袋里有些银钱,算是报酬。”他顿了顿,看了眼韩立,“小友心性不错,可惜...无灵根...”
话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韩立急忙上前扶住他:“前辈?前辈!”
青元子已经气绝身亡,但眼睛仍睁着,望向远方。韩立心情复杂,轻轻为他合上双眼。
这时,远处又传来山贼的呼喝声,看来刀疤脸叫了援兵。韩立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拿起玉简和布袋,又将老者手中的剑取下,匆匆藏到附近一个隐蔽的石缝中。
他刚藏好,就听到山贼们的声音越来越近。
“大哥,在这里!”有人喊道。
韩立悄悄探头,看见刀疤脸带着十多个山贼返回,发现老者已死后,他们开始疯狂搜索老者身上的东西。
“没有!东西不见了!”刀疤脸怒吼,“肯定是被那老东西藏起来了!搜!给我仔细搜!”
山贼们开始在四周翻找。韩立心跳加速,悄悄后退,想趁他们不注意溜走。却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谁在那里?”刀疤脸立刻警觉,带人朝韩立的方向追来。
韩立暗叫不好,转身就跑。他在山林中奔跑如飞,但山贼们显然也是惯于山地行动的好手,紧追不舍。
“站住!小兔崽子!”山贼们的叫骂声从身后传来。
韩立拼命奔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些东西落入山贼手中!
他熟悉地形,专挑难走的小路,渐渐与山贼拉开了距离。前方是一处陡坡,韩立毫不犹豫地滑了下去,却在半途被树根绊倒,滚落坡底。
后脑猛地撞在一块石头上,韩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韩立悠悠转醒。头痛欲裂,他摸了摸后脑,发现肿起一个大包,但幸好没有流血。
夕阳西斜,林间光线已经变得昏暗。山贼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找不到他放弃了搜索。
韩立突然想起妹妹,心中一紧,急忙起身四处寻找:“小雨!小雨!”
“哥!我在这里!”不远处传来小雨带着哭腔的回应。
韩立循声跑去,看见小雨从一棵大树的树洞中钻出来,扑进他怀里:“哥!你没事吧?我好害怕...”
“没事了,山贼已经走了。”韩立安抚地拍拍妹妹的背,心里后怕不已。若是山贼发现了小雨...
兄妹二人不敢久留,匆匆下山回家。路上,韩立简单说了经过,但隐去了玉简的事,只说自己躲起来逃过一劫。
回到家时,天已黑透。韩铁山和王氏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孩子们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听说山贼在后山出没,我和你爹担心死了!”王氏红着眼圈责备道。
韩立含糊地解释了几句,只说遇到山贼追赶,躲了很久才敢出来。饭后,他早早回到自己和弟弟共用的小房间,插上门闩,这才拿出那枚玉简和布袋仔细查看。
布袋里果然有些碎银和铜钱,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销。但最让韩立在意的是那枚玉简——温润细腻,触手生凉,上面刻着玄奥的纹路,一看就非凡物。
他想起青元子临终前提到的“灵根”,心中充满疑惑。这玉简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山贼要不惜代价抢夺?
韩立翻来覆去地查看玉简,突然不小心被玉简边缘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玉简上,竟被迅速吸收。
下一刻,玉简突然发出柔和青光,无数细小如蚊蝇的文字和图案浮现在空中,组成一篇玄奥莫测的功法:
《青元剑诀》!
韩立惊呆了,怔怔地看着空中浮动的文字。开篇写道:“夫剑之道,在于心诚。以心驭气,以气驭剑,心剑合一,破尽万法...此诀乃吾青元子毕生心血所创,需有灵根者方可修炼大成。然无灵根者若心志坚韧,或可另辟蹊径...”
随着阅读,韩立的心跳越来越快。这竟是一部修仙功法!世上真有仙人存在?
他想起青元子那神乎其技的剑法,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如果自己能修炼这部剑诀...
但文中提到“需有灵根者方可修炼大成”,而青元子临终前似乎说他“无灵根”。韩立不禁感到一阵失落。
不甘心的他继续阅读,发现剑诀最后还附有一篇基础炼气法门,上面注明“无灵根者亦可尝试,然进境缓慢,终难大成”。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韩立也决定试一试。他按照法门描述,盘膝坐下,尝试感应所谓的“天地灵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韩立腿都坐麻了,却什么也没感觉到。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突然感到一丝极细微的凉意从头顶灌入,循着特定路线在体内流转。
成功了!韩立心中狂喜,连忙稳住心神,引导那丝气流按照剑诀所述路线运行。
运行一周天后,气流回归丹田,虽然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韩立确实感觉到它的存在。
他睁开眼睛,发现天已蒙蒙亮,自己竟然打坐了一整夜,却丝毫不觉疲惫,反而神清气爽,耳聪目明。
“这就是修炼的感觉吗?”韩立喃喃自语,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尽管进展微弱,但这给了他希望。也许自己真的能通过这部剑诀改变命运!
然而韩立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初步引气入体的同时,远在百里外的黑风寨中,刀疤脸山贼正跪在一个黑袍人面前瑟瑟发抖。
“废物!连一个将死之人都对付不了!”黑袍人声音阴冷,“青元子身上的东西至关重要,必须找回!”
“尊使恕罪!”刀疤脸冷汗直流,“那老东西肯定把东西藏起来了,或者是被那个偷看的小子拿走了...”
黑袍人沉吟片刻:“描述那小子的特征。我会派人去青牛村调查。记住,此事关系重大,若走漏风声,你们黑风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是是!”刀疤脸连声应道,眼中却闪过一道凶光。他决定亲自带人去青牛村,一定要在那什么尊使的人之前找到那小子和东西!
山雨欲来风满楼。平凡的青牛村和少年韩立,即将被卷入一场超出想象的纷争之中。
而韩立的人生,也因这一枚《青元剑诀》玉简,悄然转向了一条充满荆棘与奇迹的修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