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十八2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几条光带。

苏念坐在光带里，面前摊着画纸。彩色的铅笔屑散落在一旁。

小十八坐在地板上，摆弄他的积木。他搭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房子。

“妈妈，”他抬起头，“爸爸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苏念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爸爸有工作。”她说，“晚上要排练。”

小十八“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积木。一块蓝色的积木没放稳，房子塌了一半。

苏念放下笔，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我们可以给爸爸拍个小视频。”她捡起一块积木，“给他看看你的新房子。”

小十八的眼睛亮起来。

他们一起把积木重新搭好。苏念举着手机，小十八对着镜头，认真地介绍他的作品。他的发音还有点奶气，但说得很清楚。

“爸爸，你看，这是门，这是窗户…你快回来，我们一起搭更高的。”

苏念按下停止键，把视频发给崔十八。

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同时，对话框顶上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但输入持续了几秒，又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好看。晚上回来搭更高的。乖。」

后面跟了一个小熊摸头的表情。

小十八凑过来看屏幕，看到那句话，满意地跑回去玩积木了。

苏念看着那条简短的消息，能想象出他排练间隙匆忙打字的样子。她没再回复，怕打扰他。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重新拿起铅笔。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小十八在一旁自言自语地玩着。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又是一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请问是『念归』老师吗？我们非常喜欢您的插画风格，想邀请您为我们下一本绘本供稿，不知您是否方便通话详谈？」

苏念看着那条消息。『念归』是她的笔名，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号码。

她想了想，回复了过去。

「您好。我是念归。可以通过邮件先沟通具体需求吗？电话可能不太方便。」

对方很快回复表示理解，并答应稍后发邮件过来。

苏念放下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这种突如其来的工作邀约总会让她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高兴。有人喜欢她的画。

“妈妈，”小十八扯扯她的衣角，“我饿了。”

她看看时间，果然不早了。

“想吃什么？”

“面面。”小十八说，“爸爸上次做的那种。”

“好。”苏念站起身，走向厨房，“妈妈试试看。”

她烧上水，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蔬菜。小十八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她。

水咕嘟咕嘟地烧开了。热气腾起来，模糊了窗玻璃。

她下面，打蛋，烫青菜。

动作间，她瞥见窗台上放着的一个小相框。照片里是崔十八和小十八，两人对着镜头笑得毫无顾忌。那是去年在老家院子里拍的。她拍的。

她把两碗面端到桌上。清汤，卧着蛋，几棵翠绿的青菜。

小十八爬上来，拿起他的小筷子。

“爸爸做的有肉丝。”他吃了一口，客观地评价道。

苏念笑了。“下次让爸爸做。”

他们安静地吃着面。窗外的天光慢慢变成橘黄色。

吃完面，她收拾好厨房，陪小十八看了会儿绘本。天彻底黑了下来。

快八点的时候，玄关传来钥匙声。

小十八立刻从沙发上蹦下来，赤着脚跑过去。

崔十八打开门，一把抱起冲过来的儿子。

“积木房子看到了吗？”小十八搂着他的脖子问。

“看到了。”崔十八抱着他走进来，脸上带着卸妆后的干净气息，但眼底有藏不住的倦色，“非常棒。等周末我们就搭个摩天大楼。”

他看向苏念，嘴角弯起来。

“吃过了？”他问。

“嗯。吃的面。”

他点点头，把小十八放下来，脱掉外套。

“排练顺利吗？”苏念问。

“还行。就是合练多了几遍。”他松了松肩膀，“有点累。”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微微向后靠。闭上眼睛，又睁开。

小十八爬到他身边，靠着他。

苏念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

他接过去，喝了一口。水温正好。

“有个出版社找我约稿。”苏念在他旁边坐下，说，“好像是个儿童绘本。”

“好事啊。”崔十八睁开眼，看她，“哪个出版社？”

“还没细聊。他们发了邮件，我还没看。”

“看看。”他说，“你喜欢就接。别太累就行。”

小十八打了个哈欠，脑袋一点一点的。

崔十八放下杯子，伸手把儿子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困了？”他低声问。

小十八点点头，眼睛已经眯上了。

崔十八轻轻拍着他的背。

客厅里很安静。电视没开，只有他们轻轻的呼吸声。

苏念看着他们俩，看着崔十八温柔拍着儿子的手。

她拿起手机，点开邮箱。那封新邮件还躺在那里。

她没有立刻点开。

只是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但那些光似乎都隔得很远。

这里只有这一小团温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