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十八6

巡演前一天，崔十八一整天都没出门。

上午他陪小十八搭完了那个承诺已久的“摩天大楼”，用的不是积木，是彩色的磁力片。阳光照进来，磁力片反射出小小的光斑，落在地板上。

下午他窝在沙发里看乐谱，苏念在旁边画她的绘本。两人没怎么说话，但空气是松弛的。小十八在地毯上自己玩，偶尔跑过来，给爸爸看一个乐高零件，或者给妈妈看一张画歪了的涂鸦。

傍晚，崔十八系上围裙，进了厨房。他说要做一顿大餐。

油烟机嗡嗡响着，锅里噼啪作响。小十八像个跟屁虫，在厨房门口转来转去，闻着香味。

“爸爸，肉丝要多一点！”他扒着门框喊。

“知道。”崔十八的声音混着炒菜声传出来。

苏念放下笔，走到厨房门口。崔十八正颠勺，火苗窜起来一下，又落下去。他的侧脸在蒸汽里有点模糊。

她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很日常，但她今天看得特别仔细。

吃饭的时候，小十八特别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把盘子里的肉丝都挑出来，堆成一座小山，然后啊呜一口吃掉大半。

崔十八笑着看他吃，自己没吃多少。

“明天……”小十八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问，“爸爸上台，我和妈妈能在电视上看你吗？”

“能。”崔十八抽了张纸巾，擦掉他嘴角的酱汁，“妈妈会开直播给你看。”

“你能看见我们吗？”

“台下人很多，可能看不见。”崔十八耐心解释，“但我知道你们在看。”

小十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饭后，崔十八陪小十八洗澡。浴室里传来哗啦的水声和孩子的笑声。

苏念收拾完厨房，擦着手走到浴室门口。门开了一条缝，她看见崔十八挽着袖子，坐在小板凳上，正小心翼翼地给小十八洗头发。泡沫堆在小十八的头顶，像一朵白色的云。

小十八闭着眼，嘴巴却不停，还在问关于明天演出的事情。

“爸爸，你会唱那首……嗯……有星星的歌吗？” “会。” “那首……呃……下雨的歌呢？” “也会。” “你会紧张吗？” “有一点。” “为什么紧张？” “因为……想唱得好一点。”

崔十八的声音很温和，水流声盖过了一部分，听起来有点远。

苏念轻轻带上门，没有进去。

晚上，小十八睡着后，崔十八开始检查明天要带的东西。演出服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是件深色的西装，熨得很平整。

他坐在床边，一把吉他靠在腿边。他拨了几下弦，声音很低，不成调子。

苏念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床垫微微下陷。

“都准备好了？”她问。

“嗯。”他放下吉他，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琴弦，“该做的都做了。”

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两人同时开口。

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崔十八说。

苏念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晚安。”

她其实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可能只是想发出点声音，打破这过于安静的夜晚。

崔十八转过头看她。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他的轮廓显得柔和。

“念念。”他叫了她一声，声音很轻。

“嗯？”

“谢谢你。”他说。

苏念愣了一下。“谢什么？”

“所有。”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点疲惫，但很真实，“谢谢你在家，谢谢你看直播，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他说得有点乱，但苏念听懂了。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吉他上的手。他的手指有点凉，指尖因为练琴有薄薄的茧。

他反手握住她，握得很紧。

窗外有车灯扫过，光线快速掠过天花板，又消失。

“睡吧。”过了一会儿，他说，“明天还得早起。”

他松开手，把吉他放到一边，站起身，走向浴室。

苏念坐在床边，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力度和温度。

她躺下来，拉过被子。

明天。最后一场。然后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