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和欢呼声像潮水一样，持续了很久。
苏念站在光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能感觉到崔十八握着她手的力度，也能感觉到小十八把脸埋在她颈窝里的温热呼吸。
灯光太亮，她看不清台下，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光海。
崔十八对着话筒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声音平稳，带着她熟悉的、舞台上的那种温和坚定。但握着她的那只手，指尖微微发颤。
演出还要继续。工作人员上前，礼貌地示意他们先回后台。
崔十八点点头，一手抱着小十八，一手紧紧牵着苏念，从侧幕走下舞台。
一离开追光范围，喧闹声立刻被隔开一层。后台走廊狭长，灯光是普通的白炽灯，有点刺眼，但比舞台上的聚光灯让人安心。
几个工作人员快步跟着，低声说着什么“危机公关”、“通稿”、“安抚粉丝”之类的词。崔十八没停下，只是偶尔点一下头。
走到休息室门口，他停下脚步，对工作人员说：“给我五分钟。”
然后他推开门，带着苏念和小十八进去，关上了门。
休息室不大，沙发上堆着换下来的演出服。镜子周围亮着一圈灯泡，桌上散落着矿泉水瓶和润喉糖。
门一关，外面的声音变得更远。
崔十八把怀里的小十八放下来。孩子脚一沾地，就紧紧抱住苏念的腿，小声说：“妈妈，好吵。”
苏念弯腰把他抱起来。小十八把脸埋在她肩膀上，不动了。
崔十八转过身，面对她。他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妆有点花了，但眼睛亮得惊人。
“你……”他开口，声音有点哑，清了清嗓子，“你还好吗？”
苏念点点头。她其实不太好，腿还有点软，心跳得厉害。但她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很好。”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抱她，但中途又停住，转而摸了摸小十八的头发。
“吓到了吗？”他问儿子。
小十八从苏念肩膀上抬起头，眼睛圆圆的。“爸爸，为什么那么多人？”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你为什么说妈妈是你的妻子？妈妈本来就是啊。”
崔十八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不是舞台上的那种笑，是真正放松的、带着点无奈的笑。
“是啊，”他低声说，目光转向苏念，“本来就是。”
外面有人敲门。“十八哥？还有两首安可。”
“马上。”崔十八应了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然后他看着苏念。
“我得再上去一下。”他说，“你们就在这里等我。结束了我马上回来。”
“好。”苏念说。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她和小十八身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
休息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音。
苏念抱着小十八，在沙发上坐下。小十八玩着她外套的扣子，没再说话。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一连串的通知涌进来，微信、微博、新闻推送……密密麻麻，几乎卡顿。
她没点开，直接按灭了屏幕。
几分钟后，外面的音乐声再次响起，隐约能听到合唱的声音。安可曲开始了。
小十八抬起头听了听。“爸爸在唱歌。”他说。
“嗯。”苏念轻轻拍着他的背。
又过了一会儿，歌声停了。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响起，然后渐渐平息。
演出结束了。
走廊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越来越近。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崔十八走进来，带着一身汗气和舞台的热意。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衬衫，领口松开着。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然后他靠在门上，看着他们，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他说。
苏念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小十八，站起身。
他走过来，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好。小十八咕哝了一声，没醒。
“回家？”苏念轻声问。
“回家。”崔十八点头。
他空着的那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
手心里有汗，但很暖。
他拉着她，打开门，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安全出口。没有走喧闹的前台，避开了可能存在的媒体和人群。
夜风从安全通道的门缝里吹进来，带着凉意。
台阶一层层向下。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响。
没有人说话。
走到地下车库，坐进车里。崔十八把小十八安顿在后座儿童座椅里，盖好小毯子。
他发动车子，驶出车库。
夜晚的城市灯光流淌过车窗。
电台里正好在放他的一首老歌，温柔的慢板情歌。他没关掉，只是调低了音量。
开了一段，等红灯时，他忽然开口。
“对不起。”他说，眼睛看着前方，“没提前和你商量。”
苏念摇摇头。“没关系。”
“其实……”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画面切错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糟了。”
绿灯亮了。他缓缓踩下油门。
“但然后我就想，”他继续说，声音很平静，“去他妈的。就这样吧。”
苏念侧头看他。街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累了。”他说，很简单的两个字。
车子转过熟悉的街角，快到小区了。
“以后……”苏念轻声问，“会怎么样？”
崔十八把车开进地库，停稳。熄了火。
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后座小十八均匀的呼吸声。
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她。
“以后，”他说，“可能还是会有点吵。但我们可以一起出门吃糖画了。”
他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指尖带着夜风的凉意，但很快变得温暖。
“好不好？”他问。
苏念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