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晚星站在镜子前，仔细抚平校服上的褶皱。这件衣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领口微微起毛，但依然整洁。她深吸一口气，背上书包，里面装着昨晚预习到深夜的课本。
重返校园的路既熟悉又陌生。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冒出了新芽，春天悄然而至。林晚星的心跳随着学校的临近而加速，手中紧握着那份来之不易的复学通知书。
校门口，赵小雨早已等在那里，一见到她就扑上来：“晚星！你真的回来了！”
林晚星被好友的热情感染，难得地露出真诚的笑容：“嗯，回来了。”
走进教室的瞬间，嘈杂的交谈声忽然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投向她，有好奇，有惊讶，也有几分探究。林晚星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却发现桌上放着一叠整齐的笔记。
“这是最近各科的复习重点，”后排传来熟悉的声音，“应该对你有用。”
林晚星回头，江辰正低头整理书本，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口。她轻轻抚摸那叠笔记，纸张边缘已经微微卷起，显然是经常被翻阅的。
“谢谢。”她低声说，不确定他是否听见。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看见林晚星，眼中闪过欣慰：“很高兴看到你归队。虽然落下一个多月，但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赶上。”
林晚星点头，翻开课本。那些公式和定理既熟悉又陌生，她需要时间重新适应。
课间，几个同学围过来表示欢迎，但很快又散去。林晚星注意到苏晴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午休时，林晚星独自在食堂角落吃饭。赵小雨被老师叫去帮忙，她乐得清静，正好可以复习早上的内容。
“这里坐可以吗？”
林晚星抬头，江辰端着餐盘站在桌前。没等她回答，他已经自然地坐下。
“复学手续都办妥了？”他问，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林晚星点头，“嗯。谢谢你...那些笔记。”
江辰耸耸肩，“顺便整理的。出版社的工作还在做吗？”
“周末去。平时以学习为主。”
对话生硬而克制，但有一种默契在流动。他们安静地吃完午餐，各自看书。偶尔江辰会指出她正在复习的章节的重点，或者分享一个更简便的解题技巧。
放学后，林晚星准备去便利店上晚班。刚出校门，江辰推着自行车跟上来。
“顺路，一起走一段？”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春风拂面，路边的樱花树开始绽放。两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话。
“你父亲怎么样了？”江辰忽然问。
“好多了，能拄着拐杖慢慢走路。”林晚星轻声回答，“谢谢关心。”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江辰放缓脚步，“我父母正式离婚了。我现在自己住。”
林晚星惊讶地看他一眼。江辰的表情平静，但眼底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江辰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没有人能再替我做主了。”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移开视线，“我得去上班了。”
江辰没有挽留，“明天见。”
便利店的夜晚依旧漫长，但林晚星的心情却有所不同。她不时想起江辰的话，想起他眼中的坚定。或许，有些事情真的在改变。
周末的出版社工作让林晚星惊喜地发现，江辰确实是这套辅导丛书的特约撰稿人之一。编辑对他们的合作十分赞赏：“小江的思路独特，小林的严谨细致，正好互补。”
他们被安排在同一间小办公室工作。空间狭小，两人不得不经常凑在一起讨论问题。有时林晚星一抬头，就会发现江辰近在咫尺的侧脸。
“这里的数据需要重新核对，”一天下午，林晚星指着一组统计图表，“标准差计算有误。”
江辰凑过来，眉头微蹙：“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注意到？”
“因为你总是太注重思路创新，忽略基础计算。”林晚星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太过亲昵。
江辰却笑了：“所以需要你来把关啊。”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林晚星能闻到江辰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不知是洗发水还是牙膏的味道。
“我...”她向后退了退，“我去趟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林晚星用冷水拍了拍脸。她告诫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再次陷入无法实现的幻想。
回到办公室时，江辰正在接电话。他的语气有些急躁：“我说过了，不需要。我自己能应付...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挂断电话，他揉了揉太阳穴，显得疲惫不堪。
“家里的事？”林晚星轻声问。
江辰苦笑：“父亲还是不能接受我的选择。他觉得我放弃医学预科是自毁前程。”
“也许他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江辰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不是每个人都想过被安排好的生活！”
林晚星怔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江辰如此情绪外露。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良久，江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
“没关系。”林晚星轻声说，“我明白那种感觉。”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有一种无需言说的理解在悄然生长。
四月的一天，学校组织模拟考试。这是林晚星复学后的第一次大考，她既紧张又期待。
考试前夕，江辰递给她一个U盘：“这是我整理的常考题型的解题技巧。也许对你有用。”
林晚星接过U盘，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两人都微微一怔。
“谢谢。”她低声说，将U盘紧紧握在手心。
那晚，林晚星熬夜复习。U盘里的资料详细得超乎想象，不仅有针对性的解题方法，还有针对她常见失误的特别提醒。显然，这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复习资料。
模拟考试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林晚星不仅没有落后，反而冲进了年级前十。数学更是拿到了罕见的满分。
“不可思议！”赵小雨抱着她欢呼，“休学一个多月还能考这么好！”
林晚星看着成绩单，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这背后有多少个不眠之夜的努力。
放学后，江辰在走廊拦住她：“恭喜。我就知道你可以。”
“多亏了你的资料。”林晚星真诚地说。
江辰摇头：“资料只是辅助，关键是你自己的努力。”
他们相视而笑，那一刻，所有隔阂似乎都消散在春风中。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几天后，林晚星在便利店值班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街对面——江辰的父亲。
江父走进店里，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最后落在林晚星身上。
“林同学，有时间聊几句吗？”
林晚星握紧手中的抹布，“我在工作。”
“就几分钟。”江父的语气不容拒绝。
他们站在店外的屋檐下。夜幕低垂，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江父开门见山，“也很欣赏你的坚韧。但有些现实你必须明白。”
林晚星沉默地听着。
“江辰为了和你在一起，放弃了很多机会。他甚至拒绝了斯坦福的夏校邀请，就因为不想离开你太长时间。”
林晚星震惊地抬头。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他还年轻，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责任。”江父继续说，“但我希望你能明白，真正的喜欢不是互相拖累，而是互相成就。”
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江父说得有道理，但话语中的暗示仍然刺痛了她。
“我没有要求他做任何选择。”她艰难地说。
“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影响。”江父叹了口气，“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希望你能为他，也为你自己考虑一下。”
江父离开后，林晚星久久无法平静。那晚下班，她发现江辰等在店外。
“他来找你了？”江辰直接问，脸色阴沉。
林晚星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给我打电话了。”江辰的声音带着怒气，“别听他的。我的选择我自己负责，与你无关。”
“但与我有关！”林晚星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斯坦福的夏校吗？为什么拒绝？”
江辰怔住了，“谁告诉你的？”
“为什么？”林晚星坚持问。
“因为那个时候你刚复学，需要帮助！”江辰提高声音，“而且我不需要什么夏校，我能靠自己考上理想的大学。”
林晚星摇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你不明白吗？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你因为我放弃任何机会！”
江辰愣住了。他伸手想擦去她的眼泪，但林晚星后退一步避开了。
“请不要再为我做任何牺牲了。”她哽咽着说，“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那之后，林晚星刻意避开江辰。她不再去出版社工作，提前结束了合作。放学后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拒绝所有的集体活动。
江辰尝试联系她，但她一律不回复。校园里，两人擦肩而过时，林晚星总是低头加快脚步。
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几乎是自虐般地刷题、复习。成绩稳步提升，但眼中的光芒却日渐黯淡。
一个雨夜，林晚星从便利店下班，发现江辰站在雨中，没有打伞。
“够了吗？”他问，雨水顺着他脸颊滑落，“你惩罚我够了吗？”
林晚星握紧伞柄，指节发白。
“我不是在惩罚你，”她低声说，“我是在保护我们。”
“保护？”江辰苦笑，“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推开所有关心你的人？”
林晚星咬着嘴唇，“我们不一样，江辰。你可以有无数选择，但我没有失败的余地。我必须专注。”
“所以就要完全切断联系？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
“是的！”林晚星终于爆发，“因为每次靠近你，我都会动摇！都会想起我们之间的差距！都会害怕成为你的负担！”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们的衣衫。江辰向前一步，握住她冰冷的手。
“那就动摇吧。”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就让我也成为你前进的理由之一。”
林晚星想挣脱，但江辰握得很紧。
“我不需要怜悯...”她哽咽道。
“这不是怜悯！”江辰的声音也哽咽了，“这是喜欢！纯粹的、愚蠢的、无法控制的喜欢！就算你推开我一百次，我还是会第一百零一次走向你！”
林晚星怔住了，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给我一个机会，”江辰轻声说，“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要在没有尝试前就放弃。”
远处传来雷声，雨幕中的城市朦胧而安静。林晚星看着江辰被雨水打湿的脸庞，看着他眼中不容错认的真诚与坚定。
良久，她微微点头。
雨渐渐小了。两人站在屋檐下，看着街面上的积水泛起涟漪。
“从明天开始，”江辰说，“我们一起学习。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我们自己。”
林晚星轻轻点头。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气息，仿佛一切都重新开始。
那天晚上，林晚星在日记本上写下：“也许有些距离无法跨越，但至少我们可以并肩前行。”
窗外，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辉洒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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