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最后一份报表存进电脑时,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三下。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先瞥了眼右下角的时间——晚上十点十七分
这个点会给她打电话的,除了加班到同样晚的同事,基本只有同住老城区的外婆
但屏幕上跳出来的名字是“苏湄”
林夏指尖顿了顿
苏湄是她大学同寝,也是近半年联系最频繁的朋友——准确说,是苏湄主动联系她最频繁
过去一个月,苏湄几乎每天都会发消息说些琐碎事:楼下花店进了新品种玫瑰,她常去的咖啡馆换了菜单,甚至是“今天路过咱们以前常去的那条街,路灯好像比以前暗了”
林夏总笑她太闲,苏湄却只回个叹气的表情包,说“等你忙完这阵就知道了”
她划开接听键,刚要开口调侃“大半夜不睡觉,难道又发现哪盏路灯不对劲”,听筒里先传来一阵电流杂音,滋滋啦啦的,像老式收音机没调准频道
林夏喂?
林夏苏湄?
林夏皱了皱眉,把手机往耳边凑了凑
林夏信号不好?
林夏你在哪呢?
杂音里混着模糊的呼吸声,很轻,却听得人心里发紧
过了大概三秒,苏湄的声音才挤出来,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苏湄林夏……你还记得……咱们大四时租的那栋老楼吗?
林夏愣了下
那栋楼怎么会忘?
在城郊旧居民区,红砖墙掉得斑驳,楼道里永远飘着股潮湿的霉味,她们为了省房租,在顶楼租了个单间
毕业那年夏天搬走后,她就再没去过,苏湄也很少提——她们后来总说那地方“晦气”,因为搬进去第三个月,楼下住的独居老人半夜走了,直到一周后才被发现,那段时间她们总觉得楼道里有脚步声
林夏记得啊,怎么突然提这个?
林夏转了转椅子,看向窗外写字楼的霓虹
林夏你去那附近了?
苏湄我在……我在顶楼
苏湄的声音忽远忽近,夹杂着风刮过窗棂的呜咽
苏湄就是咱们以前住的那间……门锁着,但我好像听见里面有声音……
林夏心里咯噔一下
林夏你开什么玩笑?
林夏那栋楼不是早没人住了吗?
林夏去年我路过,还看见楼下贴了拆迁通知
苏湄是没人住……
苏湄的声音开始发颤
苏湄可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楼梯口放着双鞋……红色的,跟我大学时穿的那双一模一样……林夏,我好像记错了,我是不是……是不是没把钥匙带走?
林夏苏湄!
林夏提高了音量,她觉得不对劲
苏湄这半年虽然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从没像现在这样语无伦次
林夏你到底在哪?
林夏别吓我!
林夏你是不是喝酒了?
林夏还是不舒服?
听筒里突然没了声音
只有持续的电流杂音,像无数只小虫子在爬
林夏攥紧手机,连喊了几声“苏湄”,没人应
她心跳得厉害,手指在屏幕上乱划,想挂了重拨,又怕苏湄这时候回话
就在她几乎要起身拿包冲出去时,杂音里突然炸响一声闷响——不是说话声,更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沉闷又浑浊
然后,电话断了
林夏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大脑空白了几秒
她立刻重拨苏湄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机械女声
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一遍,两遍,三遍
都是同样的提示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手指抖得几乎扣不上扣子
苏湄不会平白无故去那栋老楼,更不会说这些疯话——除非她真的出事了
她冲出写字楼,夜风灌进领口,才发现自己忘了拿车钥匙
打车软件叫车的界面加载了很久,林夏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突然想起苏湄上周发的一条朋友圈
不是文字,是张照片
拍的是一扇老旧的木门,门把手上挂着个褪色的红绳结,背景能看见斑驳的红砖墙
配文只有三个字:“找到了”
当时林夏问她找到什么了,她没回
现在想来,那扇门……分明就是她们以前住的那间出租屋的门
出租车终于来了
林夏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出地址时,司机愣了下
司机那地方啊?
司机早没人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你去那干嘛?
林夏找朋友
林夏声音发紧
林夏她可能在那,我联系不上她了
司机没再多问,发动了车子
车窗外的景物从繁华的商圈渐渐变成低矮的老房子,路灯越来越稀疏,空气里飘起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林夏攥着手机,指尖冰凉,脑子里反复回放苏湄刚才的话——“红色的鞋”“听见里面有声音”“钥匙”
她记得苏湄那双红鞋
大二那年生日,她用兼职攒的钱买的,漆皮的,跟很高,苏湄总说穿着走路像踩高跷,却舍不得扔
毕业搬离老楼那天,苏湄说鞋跟断了,顺手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怎么会出现在楼梯口?
还有钥匙
她们搬走时明明把钥匙还给了房东,苏湄当时还笑说“终于不用再闻这楼里的霉味了”,怎么会“没带走”?
车子拐进那条熟悉的窄巷时,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巷口的路灯坏了一盏,只剩昏黄的光打在斑驳的墙面上,墙根处长着半人高的杂草
那栋红砖墙的老楼就在巷子尽头,黑沉沉地立在夜色里,像个沉默的巨人
林夏就在这停吧
林夏付了钱,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就打了个冷颤
老楼果然没人住
窗户大多破了,黑洞洞地对着外面,风从破窗里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响声,真像有人在哭
楼下的拆迁通知被雨水泡得发白,边角卷了起来
林夏深吸一口气,往楼里走
楼道口堆着些废弃的纸箱和旧家具,她踮着脚绕过去,伸手摸墙壁——想找灯开关,才想起这楼早断了电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黑暗里晃了晃,照亮了布满蛛网的楼梯扶手
林夏苏湄?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显得格外空旷
林夏你在吗?
林夏听见应我一声!
没人回应
她咬咬牙,往上走
楼梯是水泥的,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里格外清晰
她每走一步都要停一下,竖起耳朵听,除了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只有风刮过楼道的声音
走到三楼时,手机手电筒的光突然晃到一样东西
在楼梯转角的平台上,靠着墙放着一双鞋
红色的,漆皮的,鞋跟确实断了一只——正是苏湄说的那双
林夏的呼吸瞬间停了
她站在原地,盯着那双鞋,后背一阵阵发凉
这不是巧合
苏湄没骗她,她真的来过这里,或者说……有人故意把鞋放在这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往上走
顶楼就在眼前,那扇熟悉的木门紧闭着,门把手上的红绳结还在,只是比照片里更褪色了
林夏走到门前,心脏狂跳
她伸出手,刚要碰到门板,突然听见门里传来一阵声音
很轻,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门板
“唰……唰……唰……”
林夏猛地缩回手,后退了一步
她举起手机,光柱照在门板上,声音还在继续,规律又诡异
林夏苏湄?
林夏是你吗?
她颤声问
林夏你在里面?
刮门板的声音停了
过了几秒,门里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是苏湄,又不太像
那声音说
她钥匙……你带钥匙了吗?
林夏愣住了
钥匙?
什么钥匙?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空空的
她抬头看向门板,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四那年,苏湄总说怕丢钥匙,偷偷在门框和墙的缝隙里塞了一把备用钥匙,说是“应急用”
当时她还笑苏湄多此一举,现在……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向门框上方的缝隙
指尖碰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片
她把钥匙抠了出来
是一把旧旧的铜钥匙,上面还挂着个小小的铃铛
就在她握住钥匙的瞬间,门里的声音又响了,这次清晰了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笑意
她找到了……那你开门呀
林夏握着钥匙,站在门前,手机手电筒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她看着那把钥匙,又看向紧闭的门板,突然不敢动了
门后面,到底是谁?
苏湄,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