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冬天是永恒的蓝调时刻。太阳在地平线下徘徊,将冰原染成一片诡谲的钴蓝色。科考站的温室里,番茄植株在人工光照下徒劳地伸展枝叶。
宋靳的伤口在低温下愈合缓慢。季越每天为他换药时,眉头都皱得能夹住铅笔。
“别摆那张臭脸了,”宋靳用没受伤的手捏他耳垂,“老子又没死。”
季越拍开他的手:“伤口感染概率在极地环境下会提升300%。如果引发坏疽——”
“就截肢嘛。”宋靳满不在乎地咧嘴,“正好让你养我一辈子。”
季越的棉签重重按在伤口上,满意地听到对方倒抽冷气。
“‖疼痛惩罚系数‖已生效。”他推了推眼镜,“下次再逞英雄,剂量加倍。”
但夜晚当宋靳因疼痛惊醒时,总能发现季越的手正小心护着他受伤的肩膀。呼吸声在狭小的宿舍舱里有节奏地交错,像两艘破冰船在黑暗中对鸣汽笛。
科考站的日子缓慢如冰川移动。宋靳学会了用俄语唱荒腔走板的民歌,季越则给每只企鹅编了号。他们的世界缩小到只有彼此和漫无边际的白。
直到某天,通信屏亮起加密视频请求。季越犹豫片刻,接通。
屏幕那头是季氏的新任CEO——那位曾试图绑架宋靳的副总裁,此刻正谄媚地笑着:
“少爷,董事会希望您回来主持人工智能部门...”
季越直接切断视频。三秒后,所有屏幕闪烁起来,跳出满屏的企鹅打架动画。
宋靳大笑:“你黑了整个科考站的系统?”
“只是让他明白——”季越敲下回车键,“我的算法不服务资本家。”
但深夜的温室里,宋靳发现季越正对着一株枯萎的番茄发呆。
“想家了?”宋靳从背后环住他。
季越沉默良久:“我母亲曾在这种过番茄。在季宅的玻璃花房里。”
那是他第一次提起母亲。宋靳只是更紧地抱住他。
暴风雪来临前,科考站收到最后一份补给。除了物资,还有季越的包裹——来自瑞士银行的密封文件。
宋靳挑眉:“你爸的遗产?”
季越拆开文件袋。里面没有支票,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季夫人抱着婴儿站在花房中,笑得温柔。背面写着一行字:
【永无乡的坐标,在你种下第一颗种子的地方】
还有一把生锈的钥匙。
季越的手指微微颤抖。宋靳握住他冰凉的手:“什么意思?”
“我母亲的花房...”季越深吸一口气,“她说那里藏着比季氏更重要东西。”
暴风雪持续了三天。第四天清晨,季越摇醒宋靳:
“我要回中国。”
宋靳睡眼惺忪:“又你爸的陷阱?”
“概率只有13%。”季越调出气象图,“暴风雪掩护,48小时往返窗口。”
他们偷了科考站的雪地车,在极光掩护下驶向废弃的苏联机场。破旧的运输机里,宋靳检查着偷来的装备:
“优等生,我们像不像末日电影里的亡命鸳鸯?”
季越正往心跳记录册上写遗书:“根据电影数据,亡命鸳鸯的存活率是——”
宋靳吻住他:“闭嘴。我们会活着回来种番茄。”
季宅的花房早已荒废。玻璃破碎,藤蔓疯长如绿色幽灵。季越用生锈钥匙打开地下室时,尘埃像雪一样落下。
没有宝藏,没有机密文件。只有满墙的儿童画和一箱泛黄的笔记本。
宋靳踢了踢箱子:“就这?”
季越却颤抖着翻开最上面的笔记本。纸页间飘落一张心电图——是孕检报告,标注着【双胞胎】。
“我有个姐姐...”季越跌坐在尘埃里,“出生时夭折了。父亲从不允许提起...”
宋靳蹲下身,抹去他脸上的灰:“所以你妈留给你的是这个?”
季越继续翻看。在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小女孩的照片——与季越惊人相似,却穿着裙子。旁边写着:
【小越,如果你找到这里,记住:你从不孤单】
地下室突然亮起刺眼灯光。季董事长坐在轮椅上,被医护人员推着出现。他瘦得只剩骨架,眼神却依旧锐利。
“终于...”他嘶哑地笑,“找到你姐姐了?”
季越猛然抬头:“你一直知道?”
“那孩子没死。”父亲咳嗽着,“只是...不符合继承人标准。我送她去了更好的地方。”
季越冲向轮椅:“她在哪?!”
“代价。”父亲伸出枯瘦的手,“回来继承季氏。我就告诉你。”
玻璃破碎声乍响。宋靳砸穿了花房玻璃墙,举着消防斧冷笑:
“老狐狸,你的保镖系统该升级了。”
他身后,张浩带着一群混混正在暴揍保镖。季董事长瞳孔紧缩:“你...怎么...”
“没想到吧?”宋靳扯掉呼吸面罩,“你儿子黑了你所有安防系统时,我群发了条招聘启事——‘暴打老混蛋,日结’。”
混战中,季越抓住父亲衣领:“坐标!”
父亲死死盯着他:“季氏...必须延续...”
季越突然平静下来。他凑近父亲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老人瞳孔骤然放大,像听见了魔鬼的低语。他颤抖着吐出个地址,昏死过去。
返程的飞机上,宋靳忍不住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季越望着舷窗外的云海:
“我告诉他,姐姐的基因检测显示...她才是数学天才。而我只是——”他顿了顿,“靠努力伪装的冒牌货。”
宋靳愣住,随即大笑:“你骗他?!”
“算法欺诈。”季越嘴角微扬,“他最恐惧的噩梦。”
南极的极光下,他们挖开永冻土,埋下那箱笔记本。季越种下第一颗番茄种子时,轻声道:
“永无乡的坐标...”
宋靳从背后抱住他:“就是这儿?”
“不。”季越转身吻他,“是你所在的所有地方。”
番茄苗在极光下抽出新芽。像某个终于破土而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