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宫门的寒意愈发深重。这夜下了场小雪,角宫庭院里的青石板铺了层薄霜,林微裹着厚披风,在廊下看宫远徵在药房里炼药——窗纸上映着他俯身研磨药材的身影,指尖沾着药粉,却依旧动作细致。
“还没睡?”
熟悉的冷冽声线在身后响起,林微回头,见宫尚角捧着个黑漆食盒走来,玄色衣袍上落了点雪,拂袖时带起一阵清寒。他将食盒放在廊下的石桌上,掀开盖子:“远徵说你近日总失眠,我让厨房温了点桂花酒,配着糕点,或许能助眠。”
食盒里是两盏温好的酒,还有一碟蜜饯核桃。林微坐下,看着宫尚角倒酒的动作——他手指修长,握着酒盏的姿势稳而优雅,褪去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谢谢角主。”她端起酒盏,温热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桂花的甜香,驱散了些许寒意。
宫尚角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臂上早已愈合的疤痕——那是上次后山遇袭留下的。“伤口还疼吗?”
“早不疼了,”林微笑了笑,“多亏了徵公子的药,好得很快。”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听着庭院里风吹落雪的声音。宫尚角突然开口:“你说的那个‘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林微愣了愣,随即慢慢说起:“那里没有宫门,也没有无锋,人们不用学武功,不用怕被下毒。有能飞的铁鸟,有能千里传声的盒子,晚上不用点蜡烛,按个开关就有光……”她越说越投入,眼神里带着向往,“还有很多好吃的,甜的咸的,不像这里,总怕饭菜里被人动手脚。”
宫尚角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酒盏边缘:“听起来,是个很安稳的地方。”
“是挺安稳的,”林微低下头,声音轻了些,“可那里没有你们,没有角宫,所以我……也不算太想回去。”
这话一出,廊下瞬间静了。宫尚角抬眼看向她,眼神深邃,像是藏着寒夜里的星光。林微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连忙端起酒盏喝酒,掩饰自己的慌乱。
就在这时,药房的门开了,宫远徵揉着眼睛走出来:“哥,林微,你们怎么还在这?天都这么晚了。”他走近,看到石桌上的酒和糕点,眼睛一亮,“有好吃的?”
宫尚角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刚温的酒,你也喝点暖暖身子。”
宫远徵坐下,拿起一块核桃塞进嘴里,含糊道:“还是哥疼我。对了林微,我新炼了种安神香,等明天给你送去,你晚上就能睡好了。”
“谢谢徵公子。”林微心里一暖,看着眼前这对兄弟,突然觉得,就算永远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这夜的酒喝到很晚,宫远徵先回房睡了,廊下只剩林微和宫尚角。宫尚角起身:“我送你回房。”
两人并肩走着,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庭院里,一片银白。快到林微房门口时,宫尚角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她:“若有一天,宫门真的太平了,你想做什么?”
林微愣了愣,随即笑道:“我想跟徵公子学炼药,跟你学……看你练刀。要是能去江湖上走走,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就更好了。”
宫尚角看着她的笑脸,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会有那么一天的。”
林微回房后,靠在门板上,心跳依旧很快。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想起宫尚角刚才的眼神,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好像,对这个清冷的角主,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而宫尚角站在廊下,看着林微的房门,久久没有离开。寒风吹起他的衣袍,他却浑然不觉。从后山她奋不顾身冲出来的那一刻,从她认真听远徵讲草药的那一刻,从她说起另一个世界时眼里有光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偏向了她。只是宫门风波未平,他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只能将这份心思,悄悄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