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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砚与星轨的无声对峙

星髓

洛珈的居所深处,一隅不同于外界自然风光的所在,充斥着一种冷冽而有序的氛围。这里是水瓶云望的机关工房。墙壁并非木质,而是由一种经过炼化的冷色金属板构成,上面镶嵌着无数细小的齿轮与导管,偶尔有淡蓝色的流光顺着预设的轨迹悄然滑过,如同血液在机械脉络中奔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臭氧与旧金属混合的气息,以及一种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高频嗡鸣。

云望就置身于这片微型科技丛林的中心。她冰蓝挑染银灰的短发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遮不住她那双近乎透明的淡蓝眼眸中专注的光芒。她正俯身于一具半成品的机关鸟骨架之上,手指灵活得不可思议,指尖夹着的刻刀小如麦芒,正精准地在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核心符阵上篆刻最后一道纹路。她的动作稳定、高效,没有任何冗余,仿佛她本身就是一个精密的仪器。

工房的一角,光线相对昏暗,摩羯玄雁静坐于此,与周围的机械感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她漆黑的及腰长发如瀑般垂落,纹丝不动。覆眼的纯白绸带之下,无人能窥见其目光所向,但她微微侧头的姿态,表明她的“视线”正落在云望的工作台上——或者说,落在云望正在构建的那个无形“场”中。

她的膝上,一副古老的卦盘虚悬着,并非实体,而是由细微的星辉与深紫的魔纹交织而成的光影造物。她的指尖偶尔会轻轻拂过卦盘表面,其上那些由光粒构成的符号便随之无声流转,排列组合,演化出无穷奥妙。她没有看云望的机关,云望也没有抬头与她交流。

然而,一场无声的对弈早已在两人之间展开。

云望刻完最后一笔,机关鸟的核心微微一亮,旋即隐没。她并未立刻测试,而是拿起旁边另一块金属板,上面以极细的线条蚀刻着一幅复杂的星轨运行预演图。这是她根据近期观察到的真实星空位移,加入自己对时空理论的猜想构建的模型。

几乎在同一时刻,玄雁膝上光影卦盘的某一片区域,星辉的流转速度微微加快,勾勒出的轨迹竟与云望金属板上的图案有七八分相似,但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做出了截然不同的推演,预示了另一种可能的未来走向。

云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光,在那金属板的某个节点上轻轻一点,原本的轨迹线随之弯曲,绕开了玄雁卦盘所示的一个潜在“冲突点”。

玄雁覆眼的绸带似乎转向了金属板的方向。她右手小指极其轻微地一勾,卦盘上对应区域的几颗光粒突然变得晦暗,仿佛被无形的云翳遮蔽,预示着即便避开冲突,也可能陷入未知的迷障。

云望停下了动作,透明般的眼眸凝视着那变得晦暗的区域。她没有再去修改金属板,而是抬手凌空一划,工房顶部的几根导管中落下数道流光,在她面前交织成一个立体的、不断变化的复杂几何模型——这是她对“迷障”的能量结构猜想。

玄雁的唇角似乎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无人得见。她左手五指如抚琴般在卦盘光影上掠过,那片晦暗区域骤然亮起,但不是恢复原状,而是分化出数十条细若游丝的光路,蜿蜒盘绕,指向几何模型的几个特定结构弱点。

云望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几点。她面前的几何模型随之调整,那几个薄弱点被迅速加固重构。

一来一往,悄无声息。

他们一个用机关与算学推演现实与未来的无数种可能,一个以卜筮星轨直接窥视天命轨迹的蜿蜒脉络。领域不同,方法迥异,却在这寂静的工房里,通过无形的思维碰撞,交织出一场远超言语的深邃交流。他们在推演的,或许是结界的下一次能量潮汐峰值时间,或许是远方某颗星辰异动可能带来的影响,又或许,只是单纯地验证彼此的理论,在无声中砥砺思维。

直到云望忽然拿起手边一个造型奇特的工具,对着立体模型某个点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仿佛确认了最终方案。而玄雁膝上的光影卦盘也几乎同时稳定下来,所有光粒归于宁静,形成一幅全新的、稳定的星图。

两人之间那紧绷的、无形的思维弦线悄然松弛。

云望终于抬起头,看向玄雁的方向,极轻地点了一下下巴。玄雁则微微颔首,覆眼的绸带低垂,仿佛小憩。

工房里,只剩下器械规律的嗡鸣,以及星辉残留的微光。一场无人知晓的无声对弈,已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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