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江嵊把温时衍留下的最后一双拖鞋收进了鞋柜最底层，鞋边还沾着去年冬天从巷口带回的泥点——那天温时衍冒雨接他回家，两人踩着同一把伞，鞋都湿了，温时衍还笑着说“明年给你买双防水的”。如今伞还挂在门后，那句话却成了没兑现的空诺。

他开始学着自己修洗衣机，对着网上的教程拆了又装，手指被螺丝划破好几次，血珠渗进机器缝隙里，他却没像以前那样委屈地找温时衍撒娇。修好的那天，洗衣机脱水时不再发出响声，他坐在旁边看了很久，突然想起以前温时衍说“周末帮你看”，眼眶又红了。他摸出手机想发条消息，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后还是关掉了页面——他连温时衍的新手机号都不知道。

日子久了，邻居阿姨见他总一个人，偶尔会端碗饺子过来，念叨着“别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江嵊每次都道谢，却不敢多聊——阿姨一提起温时衍，他就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他找了份在便利店收银的工作，每天从早忙到晚，累得倒头就睡，这样就没时间想温时衍了。可夜班时，货架上的草莓酱总晃得他眼晕，那是温时衍知道他爱吃，每次逛超市都会多买几罐的味道。有次顾客要了罐草莓酱，他递过去时手一抖，酱罐差点摔在地上，还是顾客扶住了，笑着说“小伙子小心点”，他才勉强挤出个道歉的笑。

而温时衍在新的城市里，日子过得平静又规律。他换了新的手机号，入职了新公司，和男友一起布置公寓，墙上挂着两人的合照，笑得灿烂。男友偶尔会问他“以前有没有什么难忘的人”，温时衍总是摇摇头，说“没什么特别的”。只有在深夜失眠时，他会想起江嵊泛红的眼睛，想起那本写满他名字的笔记本，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愧疚，却又很快被身边人的呼吸声压下去——他不敢回头，也不想回头。有次整理旧物，他翻出了江嵊以前给他织的围巾，针脚歪歪扭扭，是江嵊学了半个月才织好的。他盯着围巾看了几秒，还是塞进了垃圾桶，像扔掉那段让他慌乱的过往。

有一次，温时衍和男友去逛旧书店，偶然看到一本封面磨损的笔记本，像极了江嵊那本。他伸手碰了碰，指尖却突然顿住，仿佛又摸到了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温时衍”，心脏猛地一紧。他拉着男友转身就走，语气有些慌乱：“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男友察觉他不对劲，问他怎么了，他只说“突然有点闷”，却没说，那一刻他想起了江嵊站在房间里，眼泪掉在笔记本上的样子。

他不知道，那天江嵊在便利店的监控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戴着口罩，牵着另一个人的手，从店外匆匆走过，可江嵊还是认出了他的侧脸，认出了他手腕上那串温时衍戴了很多年的手链，是江嵊用第一个月兼职工资买的。江嵊盯着监控屏幕，手指攥得发白，指节都在抖，直到画面里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便利店的冷风吹进来，卷着门外的落叶，他却觉得比冬天还冷。他终于知道，温时衍不是躲着他，是真的不要他了，是真的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人，把他留在了原地。

那天晚上，江嵊回了趟老房子，打开了那个锁了很久的抽屉。里面的旧T恤还在，草稿纸也在，只有那本笔记本被他拿了出来。他坐在书桌前，一页页撕下来，扔进垃圾桶里，纸张破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撕到最后一页那个小爱心时，他停顿了很久，指尖抚过被反复描深的线条，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纸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他还是咬着牙，把那页纸撕成了碎片，和其他纸页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窗外的月光和那天温时衍发现笔记本的夜晚一样亮，可房间里再也没有那个会揉他头发、说“只对你最好”的人了。江嵊坐在书桌前，看着空荡荡的抽屉，第一次没有号啕大哭，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风一吹，就凉得发疼，再也填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