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林知夏攥着那张描了星图的纸，指尖还留着铅笔纹路的触感，听见江驰的话时，耳尖的红意又往脸颊漫了些。她抬头撞进他眼里——午后的阳光穿过走廊的窗，在他睫毛上落了层细碎的金，连瞳孔里都映着窗外飘飞的银杏叶，像把整个秋天的光影都装在了里面。

“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落下来，带着点没藏住的雀跃，连指尖都悄悄松了松攥紧的纸，怕把那描了“夏”字的星图揉出褶皱。

江驰立刻弯了弯眼，伸手拎起脚边的玻璃罐——方才飘进来的几片银杏叶被他小心地收进了罐里，和先前攒的那些叠在一起，金红色的桂花在罐底轻轻晃了晃，甜香混着风飘过来。“那走吧，再晚些日落就低了，西偏南15°的角度，得在看台第三级台阶上看最清楚。”他说着，很自然地放慢了脚步，跟在林知夏身侧，肩膀离她不过一拳的距离，却没再靠近半分。

走廊尽头的风更盛些，吹得林知夏的发梢扫过耳尖，她偏头时，看见江驰手里的玻璃罐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罐壁上还沾着半片小小的桂花，是方才从罐口漏出来的。“你这罐子快装满了吧？”她指着罐里层层叠叠的银杏叶，刻意让声音轻快些，掩饰方才没说出口的心跳。

“还早，”江驰低头看了眼罐子，指尖又轻轻敲了敲壁面，“想攒到霜降，那时候银杏叶全变成金红色，再夹进标本册里。对了，上次跟你说的标本册，我在文具店挑了本牛皮纸封面的，内页是硫酸纸，夹叶子不会留印子。”他说这话时，脚步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给她，“刚在小卖部买的，橘子味的，你上次说物理课犯困的时候喜欢含这个。”

林知夏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糖在舌尖化开清甜的橘子味，她忽然想起上次物理课，自己趴在桌上打哈欠，随口跟同桌说“要是有橘子糖就好了”，没想到被前桌的江驰听了去。

穿过教学楼的拱门，操场的风迎面扑来，带着银杏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东边那棵老银杏树果然长得茂密，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叶子落了满地，像铺了层金红色的地毯。江驰先走到树下，弯腰捡起一片边缘完整的叶子，对着阳光看了看：“你看这片，叶脉是深褐色的，像画上去的纹路，夹在标本册里肯定好看。”他把叶子递过来时，指尖小心地捏着叶子的边缘，怕碰坏了锯齿状的边。

林知夏接过叶子，指尖抚过叶脉，忽然想起昨天草稿纸上那片标着“北偏东30°”的银杏叶——原来他当时画的，就是这片叶子的模样。“你那天在草稿纸上画的，就是这棵树的叶子吧？”她抬头问，眼里带着点笃定。

江驰的耳尖又红了些，蹲下身捡叶子的动作顿了顿，才低声应道：“嗯，那天物理课讲方位角，想着你总记不清‘北偏东’和‘东偏北’的区别，就画了片叶子标了角度，想下课拿给你看，结果下课你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他说着，又捡起一片叶子，叠在方才那片上，“后来看你没问，就没好意思提。”

林知夏的心忽然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全是他藏在细节里的心思。她蹲下身，和他一起在落叶里翻找，指尖偶尔碰到对方的手，就飞快地缩回来，又忍不住在下次捡叶子时，悄悄往他那边凑了凑。

“差不多了，”江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把捡好的叶子放进玻璃罐，“日落要开始了，去看台吧。”他拎着罐子走在前面，林知夏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校服外套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口袋里露出半张折起来的纸，是方才画星图剩下的草稿。

看台的台阶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江驰选了第三级台阶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儿，视线刚好对着西偏南15°。”林知夏挨着他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却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远处的太阳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边缘还镶着层淡紫色的光晕，刚好落在操场的围栏旁，和江驰说的角度分毫不差。“你怎么知道今天日落是这个角度？”林知夏望着天边的晚霞，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份安静。

“上周地理课学的太阳高度角，”江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翻开给她看，上面画着简易的示意图，标着不同季节日落的角度，“昨天查了天气预报，今天晴天，就算了算，想着说不定能带你来看。”他的字迹工整，连示意图的线条都画得笔直，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10月23日，日落西偏南15°，适合和林知夏一起看。”

林知夏的目光落在那行小字上，心跳忽然快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些。她攥着手里的银杏叶，指尖微微发烫，忽然想起那张星图上的“夏”字，想起罐底的桂花，想起草稿纸上的银杏叶——原来他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了这些细碎的细节里。

“对了，”江驰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盒子是淡蓝色的，上面画着小小的星图，“上次你说标本册的标签不好看，我在文具店挑了这个，里面是星星形状的贴纸，还有你喜欢的淡蓝色丝带，以后夹叶子的时候，可以贴在旁边做标记。”

林知夏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盒面的纹路，忽然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天边的日落正慢慢往下沉，橘红色的光落在江驰的脸上，把他的耳尖染得更红了。“江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接着说，“你画星图的时候，是不是特意把‘夏’字描得比别的字深？”

江驰的动作顿了顿，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玻璃罐，罐里的银杏叶轻轻晃了晃。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是，想着你下次看的时候，能第一眼就找到它。”他抬头看向她，眼里映着晚霞的光，像装了漫天的星子，“林知夏，我攒的银杏叶，画的星图，算的日落角度，都是为了你。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银杏叶，落在两人之间。林知夏的耳尖红透了，攥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却忽然笑了起来，把手里那片边缘完整的银杏叶递给他：“那这片叶子，我要夹在标本册的第一页，旁边贴星星贴纸，还要标上‘10月23日，西偏南15°的日落’。”

江驰接过叶子，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忽然也笑了，耳尖的红意慢慢褪去，变成了温柔的粉色。他把叶子放进玻璃罐，和其他的叶子叠在一起，然后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等霜降那天，我们一起把叶子夹进标本册，好不好？那天的日落角度是西偏南20°，我们还来这儿看。”

林知夏点点头，指尖轻轻回碰了他一下，然后望向天边的日落——太阳已经沉到了围栏下，只留下最后一片橘红色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风又吹过，带着银杏叶的清香和桂花的甜意，罐里的叶子轻轻晃着，像在诉说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而那张描了“夏”字的星图，被林知夏小心地放进了口袋，和那颗橘子糖一起，成了这个秋天最温暖的秘密。

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下课铃，惊飞了落在银杏树上的麻雀，却没惊扰看台上的两人。江驰拎着玻璃罐，林知夏攥着那个淡蓝色的盒子，两人并肩走下看台，脚步放慢了些，像是想把这西偏南15°的日落，和身边人的温度，都悄悄藏进心里，留到霜降那天，留到以后的每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