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下课铃的余音还在银杏树梢头绕，林知夏的指尖仍搭在江驰手背上，那片落在两人手心里的银杏叶，叶脉纹路像被秋阳熨烫过，清晰得能数出每一根分叉。她侧头看江驰，他正低头盯着相册最后一页那两片叠在一起的叶脉，指腹反复摩挲着“要一直放在一起呀”那行红字，喉结轻轻动了动，耳尖的红还没褪去，连带着颈侧的皮肤都泛着淡粉。

“其实画叶脉不难，”林知夏伸手，指尖点了点相册里那片枫叶叶脉，“就是要先把叶子放在热水里煮，等叶肉变软了，再用旧牙刷一点点刷掉，只留下叶脉。第一次刷的时候，我刷破了三张枫叶，气得差点把牙刷扔了。”她说着，自己先笑了，左边的酒窝陷下去，像盛了颗刚化开的橘子糖。

江驰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像把夕阳揉碎了撒进去：“我见过你刷叶脉。”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拂过银杏叶，“上周四下午的生物实验室，你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个白色的瓷盘，里面泡着好几片银杏叶。你刷的时候特别专注，眉头微微皱着，头发垂下来挡住眼睛，你就用手背蹭了蹭，结果蹭上了一点绿颜料——那天你穿的是白色卫衣，颜料在袖子上特别明显。”

林知夏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天的事。她确实在实验室刷叶脉，为了给相册收尾，特意找生物老师借了器材。当时她只顾着和叶肉“较劲”，根本没注意到窗外的人。“你怎么会看见？”她问，指尖无意识地抠了抠卫衣下摆——正是江驰说的那件白卫衣，袖子上的绿颜料洗了两次都没洗干净，现在还留着淡淡的印子。

“我去给生物老师送作业，”江驰说着，伸手从铁盒里拿出一张新的糖纸，是淡绿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银杏叶图案，“那天你把这张糖纸放在实验台的角落里，叠成了小方块，旁边还放着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我等老师签字的时候，看你刷得手都酸了，就悄悄把糖纸收起来了。”他把糖纸递到林知夏面前，“你含薄荷糖的时候，会把糖咬得咯吱响，像小松鼠啃坚果。”

林知夏接过糖纸，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她确实有咬薄荷糖的习惯，尤其是在做精细活的时候，总觉得咬着糖更有耐心。她原以为这些只有自己知道的小习惯，却被江驰一一记在了心里，像把她的生活碎片，都细心地收进了糖纸里。

“对了，相册里有一页画着太阳，你还记得吗？”林知夏忽然想起什么，伸手翻开相册的第三页，那是一片银杏叶脉，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下面写着：“9月28日，体育课自由活动，江驰帮我挡了篮球，他的手臂被砸红了，却笑着说没事。”她指着那行字，“那天我其实很担心，想带你去校医室，你却拉着我去看操场边的向日葵，说向日葵开得比太阳还亮。”

江驰低头看着那行字，指尖轻轻碰了碰“手臂被砸红”那几个字：“我怕你担心。”他声音很轻，“那天的篮球砸过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挡在你面前，根本没多想。后来看你皱着眉，眼睛红红的，我就想带你去看向日葵，因为你之前说过，看到向日葵就会开心。”

风又吹来了，这次带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混合着银杏叶的清苦，格外好闻。林知夏把糖纸放进玻璃罐里，和银杏叶放在一起，淡绿色的糖纸在金色的叶子中间，像藏了一片小小的春天。“我们去食堂吧，”她站起身，伸手拉江驰，“听说今天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江驰被她拉起来，怀里还抱着那个相册，像抱着易碎的珍宝。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林知夏的手很小，指尖暖暖的，刚好能被他完全握住。他忽然想起今早系鞋带时的心情——看到林知夏从银杏道那头走过来，他紧张得手都抖了，鞋带系了三次都没系好，直到她走远了，才敢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笑。

食堂里人很多，热气腾腾的饭菜香裹着同学们的谈笑声，格外热闹。林知夏拉着江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正好能看到那排银杏树，叶子在秋阳下闪着金辉。她去打饭的时候，特意多要了一份糖醋排骨，放在江驰面前的餐盘里：“多吃点，补补你上次被砸红的手臂。”

江驰看着餐盘里的排骨，又看了看林知夏，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递给她：“你也吃，上次运动会你给我递水的时候，我看见你盯着食堂的糖醋排骨看了好久。”

林知夏接过排骨，咬了一口，酸甜的酱汁在嘴里散开，心里像被泡在了蜜里。她原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却没想到，江驰连她运动会时的一个眼神都记在了心里。

吃完饭，两人沿着银杏道往教室走。秋阳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林知夏忽然停住脚步，弯腰捡起一片银杏叶，叶子边缘有点卷，却依旧金黄。她把叶子递给江驰：“这个给你，夹在相册里，以后我们的相册里，既有叶脉，又有真的银杏叶。”

江驰接过叶子，小心地放进相册的夹层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钥匙扣，是用银杏木做的，上面刻着一片小小的叶脉：“这个给你，我昨天在文具店看到的，觉得和你的叶脉很配。”

林知夏接过钥匙扣，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暖暖的。她抬头看江驰，秋阳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金粉，他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又明亮。“我们以后每天都来捡一片银杏叶好不好？”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期待。

江驰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像碰易碎的珍宝：“好，不仅要捡银杏叶，还要攒更多的糖纸，等冬天的时候，我们把糖纸串起来，挂在窗户上，像挂了一串小太阳。”

林知夏笑着点头，伸手挽住江驰的胳膊，两人并肩往前走。银杏叶在他们脚边打着转，秋阳透过叶脉，在他们的衣服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把整个秋天的温柔，都缝进了他们相携的时光里。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上课铃的声音，两人却没有加快脚步，依旧慢慢走着，像要把这条银杏道上的每一片叶子、每一缕阳光，都细细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