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片枫叶叶脉被他们贴在了银杏叶的旁边。林知夏用红色和黄色的彩铅，在枫叶的边缘晕染开来，模拟出秋日里最绚烂的色彩。她一边画，一边轻声说：“这片枫叶，让我想起我们一起去后山写生的那天。风特别大，把我的画纸都吹跑了，你追了好远才帮我捡回来。”

江驰的目光落在那片被精心描绘的枫叶上，思绪也飘回了那个下午。他记得林知夏当时焦急的神情，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小鹿。他更记得，当他气喘吁吁地把画纸递还给她时，她眼里的光。那光芒，比山间的任何风景都更让他心动。

“嗯，”他低声应道，“那天的风确实很大。”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之所以能跑得那么快，是因为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

一页又一页，他们的“秋天的故事书”渐渐丰满起来。梧桐叶脉下，是林知夏画的生物实验室窗外的景色，窗台上放着一个装着氢氧化钠溶液的烧杯，旁边是一片刚刷好的、透明的叶脉书签。她说：“这是你帮我刷叶脉的时候，我偷偷画的。”

江驰看着那个画得惟妙惟肖的烧杯，忽然想起了那天林知夏笨手笨脚地用毛笔刷着叶片，弄得满手都是药水，还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当时觉得好笑，现在回想起来，却只剩下无尽的温柔。

“你画的烧杯，和真的一模一样。”他由衷地赞叹。

“那当然，”林知夏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未来的美术生。”

江驰看着她俏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喜欢她自信的样子，像一朵迎着太阳盛开的向日葵。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由明亮的金黄，转为了温暖的橘红。图书馆里的人越来越少，管理员阿姨开始巡视，提醒大家闭馆时间快到了。

“呀，这么晚了！”林知夏惊呼一声，看着窗外被晚霞染成一片火海的天空。

他们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东西，将这本珍贵的“秋天的故事书”小心翼翼地夹在厚厚的词典里，然后一起走出了图书馆。

晚风带着秋日的凉意，吹拂在脸上，却并不觉得寒冷。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今天真开心。”林知夏晃着手里的书包，声音轻快得像山间的泉水。

“我也是。”江驰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ar的笑意。

走到宿舍楼下，林知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江驰。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增添了几分柔和。

“那个……”林知夏的脚尖在地上轻轻画着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江驰，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不幼稚。”江驰立刻反驳，语气很认真，“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他的目光灼灼，看得林知夏有些心慌意乱。她低下头，小声说：“那……那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好。”江驰应道，却没有立刻转身。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仿佛想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

林知夏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只好挥了挥手，转身跑进了宿舍楼的大门。她没有回头，但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专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回到宿舍，林知夏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看到江驰依旧站在楼下的路灯旁。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才转身，慢慢地走远了。

那个夜晚，林知夏睡得格外香甜。梦里，她和江驰一起，将那本“秋天的故事书”一页页地翻开，每一页，都有阳光的味道和橘子糖的甜味。

时间的指针，在他们共同创作的故事里悄然转动。秋天的尾巴被冬天的寒风彻底扫走，第一场雪，在一个寂静的清晨，悄然而至。

林知夏是被室友的惊呼声吵醒的。她一骨碌爬起来，冲到窗边，只见窗外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银白。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积雪，像是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大地被厚厚的雪毯覆盖，纯洁得没有一丝杂质。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赏这美丽的雪景，而是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她想告诉江驰，下雪了。

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她却不知道该发些什么。是简单的一句“下雪了”，还是说“你看，雪真美”？她觉得都有些矫情。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是江驰发来的消息。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下楼。”

林知夏愣住了。她迅速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和围巾，几乎是跑着下了楼。

宿舍楼下，江驰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的头发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像撒了一层白糖。

看到林知夏跑出来，他的眼睛里漾开一抹笑意。

“这么冷的天，叫我下来干嘛？”林知夏跺了跺冻得有些发麻的脚，哈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一团小小的雾。

江驰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个用树枝和积雪精心堆成的、小巧玲珑的雪人。雪人没有五官，但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鲜艳的红领巾——那是林知夏今天早上换下来，随手扔在书包侧袋里的。

林知夏惊讶地捂住了嘴。她没想到，江驰会注意到她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小细节。

“它……”

“它在等你。”江驰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来，带着一丝笑意，“秋天的故事书已经写完了，我想，我们可以开始写冬天的了。”

林知夏的心，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她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笨拙，却无比真诚的雪人，又抬头看向江驰。他的眼睛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明亮，像两颗被冰雪擦亮的黑曜石。

她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并不会那么寒冷。

因为，她的身边，有了一个会为她堆雪人，会陪她一起，将每个季节都写成故事的人。

林知夏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像冬日里最灿烂的阳光。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轻轻碰了碰雪人的“脑袋”，然后对江驰说：

“好啊。”

她顿了顿，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一起，写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雪花，还在静静地飘落，为这个崭新的故事，写下了最温柔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