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下的幸运星(终章)
幸的八十岁,是在竹林边的小屋里度过的。屋子不大,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台上摆着平生前最喜欢的太阳花,墙角的旧书架上,整整齐齐码着他这些年编写的普法手册,封面上的红五角星,和运当年帆布包上的模样一模一样。
晚年的幸腿脚不太灵便,却依然坚持每天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晒着太阳翻看老照片。照片里的运扎着羊角辫,举着野草莓笑得灿烂;平穿着白衬衫,靠在他肩头,手轻轻覆在小腹上;还有他带着孩子们在校园里宣讲的画面,每张照片的边角都被摸得有些发毛,却被他用塑料膜仔细包好,按年份排得整整齐齐。
那天傍晚,夕阳把竹林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幸坐在竹椅上打了个盹。醒来时,他觉得有些累,便慢慢挪回床上躺下。窗外的蝉鸣渐渐轻了,风穿过竹林的声响像温柔的摇篮曲,他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却突然坠入一片明亮的暖意里。
梦里没有悬崖,没有竹林里的冰冷,只有一片洒满阳光的草地。运穿着当年的军绿帆布裙,手里攥着野草莓,笑着朝他跑过来:“哥,你怎么才来?我和嫂子等你好久啦!”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平就站在不远处的樱花树下,怀里抱着一个裹着红布的婴儿,婴儿的小脸红润可爱,正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幸,你看,孩子笑了。”平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轻轻把婴儿递到他怀里。幸小心翼翼地接过,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柔软的肌肤和有力的心跳,那触感真实得让他眼眶发热。运凑过来,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哥,你看,我们的幸运星,又回来啦。”
梦里的阳光暖得让人不想醒来,幸抱着孩子,身边站着运和平,三个人坐在草地上,聊着小时候的趣事,说着这些年的牵挂。他不用再愧疚,不用再遗憾,不用再对着竹林独自呢喃——所有的失去,都在这个梦里,变成了圆满。他笑着,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幸福,像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
第二天清晨,邻居阿姨像往常一样来给幸送早餐,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答。推开门时,阳光正透过窗户洒在床上,幸安静地躺着,眼睛闭着,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做完了一个甜美的梦,就带着这份幸福,轻轻离开了。
屋子里很安静,墙上的荣誉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光——有他当法官时获得的“优秀政法工作者”奖章,有青少年维权志愿者队颁发的“守护者勋章”,每一枚都刻着他半生的坚守。徽章旁边,挂满了他和运的照片,从童年时的虎头虎脑,到少年时的并肩而立,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眉眼弯弯,仿佛从未分开过。
邻居阿姨轻轻整理好幸的衣服,把那枚红五角星徽章和银饰胎儿吊坠放在他的手心——那是他戴了一辈子的东西,是他心里最珍贵的牵挂。窗外的竹林依旧沙沙作响,像是运和平在轻声说着话,又像是在告诉所有人,那个一辈子都在守护“幸运”的人,终于和他最爱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重逢了。
后来,当地的青少年纪念馆把幸的故事收录进了展陈,他的普法手册被重新印刷,送到了更多孩子手里。有人在参观时,会指着墙上幸的照片问:“这个人是谁呀?”讲解员总会笑着回答:“他叫幸,是个很温柔的守护者,他带着他的幸运星,保护了好多好多人。”
风穿过纪念馆的窗户,吹动展柜里的帆布包,红五角星在阳光下闪着光,就像幸这辈子的人生——平凡,却充满了温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