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程柚跟着熙蒙去到了孤儿院。

她第一次踏入这个算是他们半个家的地方。

熙蒙双手插着口袋，带着程柚一点点走过充满儿时回忆的每一间房间。

“这里是我和哥的房间，孤儿院没有好心人资助，物资也缺乏，小时候我们俩都挤在一张床上。后来照顾我们的修女去世了，孤儿院更是再没人管……有些孩子被领养离开，零零散散也就剩下我们几个不愿意走的。”

“哥是最大的孩子，照顾着我们所有人，每天出去捡瓶子捡废品类的东西赚钱养活所有弟弟。有好心的餐馆老板愿意把一天剩下的食物给我们，那必定算是一顿大餐了。哥每次都紧着我们先吃……我有时候觉得就他能吃下干爹做的饭，是不是因为那时过多了饿惯了的生活。”

程柚在熙蒙的描述里，看见了眼前跑过去一个个半大瘦弱的孩子。最大的那个孩子从小就肩负重任，守护着弟弟们，活的不像个小孩。

小孩叔！程柚想到一个最近的热词，笑了出来。

“这是枫和小辛的房间，旁边是阿威和仔仔的。仔仔是年龄最小的，后来孤儿院就剩我们几个孩子的时候，仔仔觉得这里空荡荡的，夜里害怕不敢一个人睡，天天和阿威或者其他兄弟们挤一起。”

程柚看见一面墙，上面刻了六道高矮不一，但都在慢慢变高的划痕。

熙蒙也走过来站定，看着老旧的墙面，“这些都是哥刻上去的，给我们记录身高。哥的这道是我们几个一起刻的，两三个月或半年多量一次……”

走了一圈后，程柚坐在门口石阶上，一边手里拿着一根老式的冰棍吃着，一边看着熙蒙在楼里布置下炸弹。她不知这些炸弹从哪来，但看数量，整栋孤儿院一定会被炸的稀巴烂。

“炸掉这里，回忆就一起消失了。”

熙蒙布置完所有东西，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露馅的地方，才走出来。他抬头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树，已经有泛黄的叶子慢慢飘落，然后埋进土里成为养料……

“回忆是留给过去的，而我们需要的是未来。”

从熙蒙布置完孤儿院，离计划开始的剩下24小时里，程柚感觉熙旺更沉默了。

弟弟们处于紧张却又亢奋的状态，他们拿了酒围在桌边一瓶瓶的灌。

说着未来，却也回忆着过去。

过去的话语里总带着干爹怎么怎么样，而在未来的话语里，所有人都在有意的屏蔽干爹这个词语。

“离开莲岛，我想要签个电竞队，或者开个地下拳馆，怎么样？”阿威举着一瓶啤酒好言壮志。

仔仔第一个拍手，他酒量不算好，已经微醺：“那我想要有一个专门属于我的时装品牌！要去参加各大时装周！”

小辛整个人都要蹦到桌子上，“我没什么特别想干的，但只要能离开，离开干爹，跟你们一起干什么都行！”

胡枫仰倒在沙发背上，笑着跟小辛和阿威碰了个。

“二哥呢？你想干什么？”

熙旺始终温和的、深深的看着弟弟们的目光也移向熙蒙，等待他的回答。

“嗯……”熙蒙想了想，“开个信息技术类的公司？也可以考个大学教师资格证？去教教计算机？”

“算了吧蒙哥！你教的是能学的吗？”小辛吐槽，所有人都笑出眼泪，连低沉的熙旺都摇着头露出无奈的笑。

熙蒙自己也哈哈的笑起来，也觉得挺离谱。

“那就跟哥开个咖啡店吧。我也来当当主理人，清闲还能骗到钱！你说呢，哥？”

熙旺眨眨眼，程柚偏着头盯着他。

那一瞬，她好像看到熙旺的眼中吞下亮晶晶的水光，好似不能也不敢流出的泪水。

“好。”他回答的郑重，“我觉得挺不错的。”像肯定，但程柚却听出了一种看不到这场景的遗憾和另一种期待。

“我去打个电话。”程柚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这种不安迫使她不得不离开这里。

靠在仓库大门边，她点了支烟，又掏出手机犹豫着。

一支烟慢慢抽完，悬着的手指还是播出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起。

程柚蹲下身子将烟头按灭，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越来越慌乱的心跳，开口：“哥，给我些人，帮帮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