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瑞那双龙瞳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怔了一瞬，才郑重地应道：“对。”
这一个字沉沉地响在空旷的石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回音。我却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诡异的氛围：“好了，别开玩笑了。” 心底却暗流涌动，各种猜测纷沓而至。
“快进食了，走吧，我带你先去吃点东西。”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
一听到“吃东西”，我的眼睛瞬间亮了，几乎是蹦起来，脸上绽开毫不掩饰的欢喜：“嘿嘿，早说有东西吃啊！” 然而内心却在疯狂叫嚣：‘身份还有待质疑！不会是把我拐来养肥再宰的吧？算了，伸手不打笑脸鹿，吃饱再说！’
我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展现一下“青鹿灵主”的风范，结果双腿完全不听使唤，这新生的鹿蹄还不熟悉如何支撑这具身体，“噗通”一声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石地上。
璃瑞脸色微变，迅速俯身将我扶起，眉头紧锁：“没事吧？”“伤得不轻啊我。” 我尴尬地笑着，试图挣脱他的手自己站稳：“没事没事！我……我正熟悉一下我的走路方式！” 声音却因疼痛和窘迫而有些发颤。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没等我再说什么，忽然弯腰，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下一秒，我就像一袋粮食般被他扛在了肩上！
‘我以为要浪漫了！结果不是公主抱！是麻袋扛啊喂！’ 我的脸颊瞬间爆红，胃部被他的肩膀顶得十分不适，内心疯狂吐槽：‘可是……他不好惹啊……他不会一个不高兴就把我摔下去吧……或者干脆把我吃了？！’
“那个……那个……教主啊，”我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你把我放下来吧，我真的可以了……” 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言不发，步履稳健地扛着我，径直走到了大堂左侧的一张宽大石凳旁，才将我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咳咳……终于……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我揉着被硌得发疼的肚子，还没完全缓过神，一抬眼，就对上了四双情绪各异、却同样聚焦在我身上的眼睛。
虽然他们此刻大多维持着人形，但我依然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身上那股强大的妖气，以及无法完全掩饰的本体特征。和那男妖一样表情的蝎子，美丽但可怕的毒蛇，看起来像傻子的水牛，像比美人还爱打扮的螃蟹……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群好妖啊……’ 我心里直打鼓，下意识地往璃瑞身边缩了缩。
璃瑞在我身旁的石凳坐下，不动声色地轻咳了一声。
那四位大妖仿佛接收到了某种信号，立刻收敛了打量我的目光，正襟危坐，似乎认为他们的龙尊已经完成了对我的“背景介绍”和“故事铺垫”。
那头憨直的夔牛妖汯力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挠了挠粗壮的牛角，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嘿嘿，鹿姑……姑……姑……” 他“姑”了半天，眼睛使劲往上瞟，挠着脑袋。
我试探性地接话：“老……小侄子？”
“这个词叫姑娘。” 旁边那位华丽蟹妖敖觞实在看不下去，无奈地扶额纠正道。
汯力憨厚地咧嘴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俺还不太习惯你们那边的称呼。” 话音未落，璃瑞一记冰冷的眼刀扫过，他立刻闭嘴，努力板起脸，试图显得严肃些：“那个鹿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俺啊？” 问完，他还自以为开了个好头，得意地冲其他几位扬了扬下巴。
我的表情瞬间在“面无表情”和“努力营业”之间切换，夸张地拖长语调：“哦哦哦哦！你啊！那个……牛……牛……” 我故意停顿，看着他那充满期待的大眼睛。
‘我不行了，他怎么不顺着说下去啊！给我点提示啊大哥！’ 我内心哀嚎，努力回忆着他刚才的特征，极小声音地不确定道：“水……水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水牛！” 敖觞第一个爆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连那位美艳的蛇妖涟魇也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嘲笑。只有璃瑞和那位蝎妖女子依旧保持着冷峻的表情。
“哎呀！” 汯力顿时急了，粗壮的手臂环抱在胸前，上面的毛发都气得根根竖起，“俺可是夔牛！大名鼎鼎的渌水夔牛！上古神兽血脉！才不是什么田间耕地的大水牛！”
我脸上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即猛地收敛笑意，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正经表情，用力一拍石桌站了起来——‘嘶！好痛！’掌心传来的剧痛让我差点破功，赶紧借着甩手的动作掩饰过去。
“我怎么会这么说！”我声音拔高，显得情绪十分激动，“我想说的是，肯定有坏妖拿这个欺负你，嘲笑你！我就最看不惯这种事了！你可是尊贵的夔牛！上古神兽血脉！岂容他人随意置喙！”我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努力表现出真诚的愤慨。
汯力一下子愣住了，那双铜铃大的牛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表面维持着激昂的表情，内心却在疯狂呐喊：‘要死了要死了！演过头了吗？气氛好像更僵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洞窟里安静得只剩下水流声，空气都要凝结成冰。
突然，“呜——”的一声，汯力巨大的身躯抽动了一下，竟发出哭泣的声音，他猛地扑过来，吓得我差点往后一跳，但他只是用那双大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声泪俱下：
“呜呜呜呜呜，鹿姑娘！第一次……第一次有妖这么懂我！还这么安慰我！你太了解俺的委屈了！俺……俺要和你做最好的妖友！”
‘吓死我了！果然傻傻的，心思单纯！别说妖友了，您老下一秒别一个激动把我捏碎就行了！’ 我内心长舒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反手就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粗壮的手臂：
“对嘛对嘛！牛要有个牛样！”
璃瑞一把把我拉了过来，“你们正常点。”那个天蝎女妖洄溟突然说话：“龙尊，有事禀报。”璃瑞点了点了头，看了我之后才走。
汯力用粗壮的手臂拍了拍胸脯，震得石桌嗡嗡响，憨声憨气地说：“俺叫汯力！鹿姑娘你看起这么小只，以后就叫俺牛哥吧！俺以后一定罩着你！”
旁边的敖觞发出噗嗤一声，优雅地挥了挥手中的小镜：“你？别把咱们新来的小鹿鹿吓跑就不错了。”他转向我，那双狐狸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目光，“我是敖觞，小鹿鹿~你还习惯我这样叫你吗？”他尾音拖得极长，带着几分戏谑。
我嘴角微微抽搐，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你喜欢就好。” ‘小鹿鹿是什么鬼称呼！’
一直含笑旁观的涟魇此时袅袅娜娜地走近，她美艳的脸上带着一种看似关切实则深藏试探的笑容：“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呀？” 我老实地摇了摇头。
她笑意更深，眼下流转着媚意：“那你和龙尊的关系……总该知道了吧？” 我点了点头。
她忽然俯身靠近，用只有我们几人能听到的、带着蛊惑的语调轻声说：“那……你知不知道，刚刚一直跟在龙尊身边的那位蝎妖姐姐洄溟，和龙尊是公认的妖侣关系啊？” 说完，她和敖觞同时发出了看好戏的低笑声。
只有汯力瞪大了牛眼，气得鼻孔张大：“你们胡……”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
‘果然如此！这些妖都不可信！’ 我心有一计，立刻打断汯力，脸上非常夸张且不自然的笑容：“看出来了！很明显嘛！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啊哈哈哈哈哈！” 我一边笑一边用力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紧张感。璃瑞处理完事务，正和洄溟一前一后走回来，恰好听到了我最后那句“很是般配”。
空气瞬间再次凝固成冰。
我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灿烂得过分的假笑，甚至还伸手拍了拍璃瑞结实的胸膛，触手一片冰凉坚硬的龙鳞质感：“没什么呀，夫君。” 我故意用轻松的声音说道，“正在说你和身后的女妖姐姐真是天造地设，特别般配呢！”
话音刚落，我感觉周围的温度骤降了十度。璃瑞甚至没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微微抬了下眉毛，那眼神扫过敖觞和涟魇，感觉要把他们的妖气吸干。
涟魇反应极快，立刻娇笑着扭开话题，试图缓和这致命的低气压：“龙尊身份尊贵，实力强大，自然深得女妖们仰慕喜爱~当然啦，我也是无比敬爱龙尊您的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转身走向摆放食物的石桌，“走了走了，吃饭最大。”
我可不想留在这里承受璃瑞和洄溟的双重眼神杀，立刻脚底抹油，快步跟上涟魇，声音欢快，且带着逃跑的急切地喊道：“美妖姐姐等等我！”
只剩下敖觞和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汯力，僵硬地站在原地，面对着璃瑞冰冷的目光，洄溟那看不出情绪却更令人心悸的注视。
午饭后，我独自坐在冰凉的石凳上，看着其他妖似乎都有要事在身，来来往往。就连看起来最闲的汯力，也在我面前晃悠了足足三趟。
正当我琢磨着是继续发呆还是回去睡觉时，璃瑞走了过来，玄色衣袍在流动的水光映照下摆动。“彤彤，我带你出去走走吧，熟悉一下环境。”
我心中微微一动，生出一丝兴奋：‘也好，正愁没机会观察地势，总比困在这洞里当个糊涂鹿强。’于是点点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走出石洞水府，眼前豁然开朗。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我这才发现，我们所处的宫殿竟是靠着着一座极高的山势开凿而成，旁边便是一道无比壮观的瀑布，流下的瞬间，又化作奔腾的溪流。阳光穿透水雾，折射出小小的彩虹，洒在古树枝上，给这地域带来了蓬勃的生机。
璃瑞在我身旁停下脚步，望着那飞瀑流泉，沉默了片刻，似乎斟酌着如何开口：“彤彤，方才他们说的那些事……”
“教主，”我却打断了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龙瞳，问出了从醒来便在心底最深的疑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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