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匆忙赶往一个小村,途经金川河时,粼粼波光让我忽然想起那个蟹族女妖,便随口问汯力:"牛哥,那位女妖姑娘,后来如何了?"
汯力猛地刹住脚步,脸色骤变,重重一拍大腿:"完了!"
我被他惊得一颤:"做什么呀,吓死我了。"
走在前方的璃瑞和敖殇闻声回头。汯力尴尬的笑着挠头:"我先去办龙尊交代的要事,忙着忙着就把拒绝她的事给忘了!"
璃瑞闻言神色顿沉,正要开口,我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绽开笑脸打圆场:"哎呀呀,别急别急。你们照常赶路,我去。"
璃瑞蹙眉欲言,我晃了晃他的手臂:"真的没事!" 同时朝汯力使了个眼色。
汯力立刻会意,拱手笑道:"那就多谢鹿姑娘了!" 说着轻轻推着璃瑞往前走去。
汯力此时心里非常感动:‘呜呜呜...鹿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缓步走到当日约定的河畔,果然看见那道身影仍在原地等候。暮色为她单薄的身影镀上一层暖金,竟显出几分执着的凄美。
我轻轻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她欣喜地抬头,看清是我之后,眼里的光瞬间黯淡,失落地垂下眼帘。
“姑娘,还在等啊?”
她抬眸望向我,眼眶里盈满未落的泪珠,手中仍紧紧攥着那枚定情海螺。
“诶,你别哭啊!”我慌忙安慰。不料这句话竟戳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她突然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我轻拍她的背脊,任由她将脸埋在我肩头抽泣。“没事的,没事的。”我像哄孩子般柔声安抚。
她突然直起身,泪眼婆娑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不被妖讨喜啊……”
这时我才看清她的全貌,她那巴掌大的小脸哭得通红,肌肤却仍白皙剔透。那双桃花眼即便盛满泪水也依然动人,眼尾天然泛着薄红,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
我微微一怔,随即温柔笑意:
“我们不一定要讨喜啊。一个妖就算做得再好,也总会遇到挑刺的。倒不如先让自己活得舒心。也许现在你觉得没有妖喜欢你,只是命运不忍你浪费时光错付真心。”
她抽噎着低声说:“我已经被拒绝很多次了……我只是想……完成爹爹的心愿……”
“但我敢肯定,你爹爹绝不会希望你嫁给一个尚未看清真心的妖。”
晚风适时拂过,夕阳将最后一道余晖洒在她渐渐舒展的眉目间。她终于露出浅笑,取出素水手帕轻拭脸颊:“那个……我不是故意要给你们教主送定情海螺的……对不起。”
我摆摆手,突然意识到什么:“你知道他是教主?”
她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珠:“我还知道……他跟你很配呢!”
晚霞恰到好处地掩去了我骤然泛红的脸颊。
“爹爹得了重病,蟹医说,估计就活不过年底了。他说,就是想看着我嫁给一个有权势、能真心真意保护我的妖。我知道感情强求不来,可是……可是我也不忍心让他带着遗憾离开……”她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声音越来越轻。
“灵璎!——灵璎!你在哪里啊?!”
远处突然传来焦急的呼唤。只见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妖快步走来,他眉目干净,气质沉稳,虽不算高大,却自带一种让人安心的可靠感。
灵璎站起来踮起脚尖挥手:“我在这儿呢。”
他闻声赶来,气喘吁吁地在我们面前站定:“你怎么又乱跑,担心死我了。这次可有进步,让我找了一整天!你……怎么哭了?”他正要抬手为她拭泪,忽然注意到我的存在,忙收回手,将素帕递到她掌心。
“失礼了,方才没注意到阁下。”他抱拳一礼,笑容腼腆却真诚,“在下澜安,是这里的蟹卫。”
我含笑点头,心下暗想:‘我这么大个妖站在这里,现在才看见?’
“我叫墨愉彤。”
灵璎这才想起还未自我介绍,扯着澜安的袖子道:“哎呀都忘了说,我叫灵璎,是这里的守护神女。”
“二位身份都不简单啊!”我闻言与他们对视一笑。
澜安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们自幼在此长大。家中长辈在族中略有些地位,所以……”
我笑着颔首,忽然心念一动,神色认真了几分:“你们既是自幼在此长大,对此地的事,应该相当熟悉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点头。
我压低声音问道:"那钳煞和钳汐这两个妖,你们认识吗?"
灵璎偏头思索片刻,轻轻点头:"了解得不多。我和澜安从小就没见过他们几次,就连每年清点妖口时,城主都特意交代不必将他们计入。"
澜安谨慎地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更低:"而且那两个孩子初来时年纪尚小也就罢了,可后来出现的城主夫人..."他警觉地顿了顿,"也从未在妖籍册上留下记录。"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升。细思极恐的线索在脑海中疯狂盘旋,织成一张危险的网。
"你还好吗?"灵璎关切地碰了碰我的手臂。
我猛地回神,强作镇定地摇头,却掩不住急促的心跳。"突然想起还有要事,你们先回去吧。"
转身疾行数步,我又折返至灵璎身侧,在她耳边留下轻语:"珍惜眼前妖。"
她怔怔地望着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身旁满脸关切的澜安,随即提起裙摆快步往村中走去。
"哎?她说了什么?你等等我!"澜安匆忙向我拱手作别,快步追了上去。
我沿着金川河下行,夜色快要降临,这河水泛着幽暗的波纹。一阵莫名的寒意掠过脊背,转头望去,赫然发现一道黑影静立在河口。我强自镇定,正欲悄然离去,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搭上我的肩头。
“啊——!”我惊叫着转身,对上了城主夫人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脸上不见往日的温婉笑意,只淡淡问道:“妖主在此所为何事?”
我的惊叫显然惊动了那道黑影,它如雾气般消散在渐浓的夜色中,河畔只剩下我们二人。
“没……没什么,”我强压着狂跳的心口,“我正要去找教主……”
“这样啊。”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天色已晚,妖主当心……莫要乱走。”
这分明是个警告。我仓促点头,几乎是逃离了这片河岸。
待我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城主夫人对着空无一人的河岸轻声道:“她果然察觉了。”
敖金晔从礁石后缓步走出,目光阴沉:“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了。”
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立刻通往殿堂内。
我踉跄着奔向村落,就在即将抵达时,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块绊倒,重重摔了出去。
刹那间,夜空中划过一道幽蓝的微光,如细针般刺入我的胸膛。心口仿佛有碎石子在与那光芒共鸣,传来阵阵灼痛。
眼前骤然陷入黑暗,无数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幻象开始)
城主夫人面目狰狞地嘶吼:"那就去死吧!"
混乱的战场上,她凝聚全部妖力,一道致命法术直取璃瑞心脉。他毫无防备地被击飞,身躯砸落在地,鲜血从唇角汩汩涌出。
(幻象结束)
当我重新看清眼前的夜色时,心脏仍在疯狂跳动。方才目睹的画面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都令人胆寒。
"不可能……夫君……怎么可能……" 我捂住仍在作痛的胸口,喃喃自语。那个向来温婉的城主夫人,怎会露出那般癫狂的神色?又为何要对夫君下此毒手?
璃瑞三妖刚从村里走出,恰巧与我相遇。我望着璃瑞的容颜不禁恍惚出神,汯力快步迎上来:"鹿姑娘,你跑哪儿去了?这么久才来?"
"啊?我没事。"我定了定神,"只是有些要紧事要与你们说。"
我将灵璎与澜安告知的线索尽数道来,众妖闻言都露出惊疑。
敖殇沉吟道:"她确实并非我生母。当年与钳汐兄妹同来,只说是远亲投靠。谁知我离开后,她竟得了城主夫人名分。"
这时,一个蟹妖车夫拉着货车慌乱经过。璃瑞凝视着这一幕突然蹙眉,过往种种在脑海中闪现。我也注意到那车夫,他正驾着马车渡水而行,这绝非寻常举动。
"土系妖。"
"驱魔。"
"敖金晔。"
"钳汐那句:‘妖总怕死,哥哥也是,父亲也是。’"
我与璃瑞目光交汇,同时脱口而出: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