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解剖室的无影灯被调得惨白，苏芮盯着自己指尖溃烂处，黑色的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渗出来的黏液滴在不锈钢解剖台上，竟“滋滋”作响，腐蚀出细小的凹坑。她猛地抽回手，掌心那摊血水混着黏液里，几条半透明的蛆虫正扭动着，尾部还黏着白色的骨片碎屑。

“苏姐，你看这个。”小陆举着刚从烧焦尸体上取下来的骨笛碎片，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碎片的断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上面还沾着人的牙釉质粉末，和周法医的牙模比对……完全一致。”

赵野一把夺过骨笛碎片，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这上面……有福尔马林和尸油混合的味道，还有……还有周法医常用的古龙水味。”他猛地看向苏芮，“周明可能还在局里！他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以为他死了，实际是想……”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小陆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几秒后又跌跌撞撞回来，手里的平板屏幕亮着：“标本室……标本室的尸体全都活了！它们……它们在互相啃食，用骨片把彼此缝在一起！”

三人疯了般冲向标本室。门被从里面锁死，门缝里涌出的腐甜气中，混杂着清晰的骨骼摩擦声和皮肉撕裂声。赵野一脚踹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原本泡在罐子里的尸体，此刻像被拆解又胡乱拼接的玩偶，有的缺了半张脸，露出森白的颌骨，正用嵌着骨片的手撕扯另一个尸体的内脏；有的胸腔被剖开，肋骨被掰断成针，缝进旁边尸体的腹腔，将两具残躯“织”在一起，形成一个蠕动的、血肉模糊的团块。

最中间的“无名女尸”，原本嵌着骨片花的心脏位置，此刻长出了一张人脸，是周明的脸！那张脸没有皮肤，肌肉和血管直接暴露在外，正发出“嗬嗬”的怪响，用舌头舔舐着下巴上滴落的暗红色血水。而它的四肢，是由不同尸体的胳膊腿拼接而成，每一处缝合的地方，都插着打磨光滑的骨片，骨片上还沾着未凝固的、泛着荧光的绿色组织液。

“周明……是你吗？”苏芮的声音发颤，指尖的溃烂处传来钻心的疼，她能感觉到那些骨片碎屑在皮肤下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子。

周明的脸猛地转向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小的牙齿：“苏芮，你看，这就是‘异变美学’。”他的声音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刮擦玻璃，“骨不是死的，是有生命的。三年前的‘骨笛案’，死者的骨头里，我注入了能让细胞无限增殖的病毒，现在，这些骨头正在吞噬新的宿主，织成一张美丽的网。”

他抬起“手”——那只手由三根不同的人骨拼接，指尖还挂着半条未消化的小肠——指向标本室天花板。苏芮抬头，惊恐地发现天花板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细线，那是由无数细小的骨丝组成的，骨丝上挂着一颗颗半透明的囊泡，囊泡里隐约能看到人脸，全是局里失踪的同事！

“这些囊泡，是我用你们的基因培育的‘种子’。”周明的脸凑近，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小林掌心的伤口，你的指尖溃烂，都是病毒在你们体内扎根。等你们的骨头被病毒彻底侵蚀，就会成为这张网的养分，最终……开出最美的骨花。”

小林突然尖叫起来，她的白大褂被撑破，皮肤下凸起无数条青色的血管，血管里像是有虫子在爬，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小的骨片，从毛孔里“钻”出来，拼成一朵朵微型的骨花。她的眼睛迅速浑浊，瞳孔变成了和周明脸上一样的绿色，嘴角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咧开。

“不！”苏芮想去拉她，却被赵野死死拽住。赵野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的胳膊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几个红色的肿块，肿块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来不及了。”周明的脸发出嗬嗬的笑声，“病毒已经在你们体内扩散。你以为三年前的‘骨笛案’真的结案了？那只是我实验的开始。死者的骨头，是我培育病毒的温床，而你们，是我选中的‘花肥’。”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由不同尸块拼接的四肢扭曲着，骨片从缝合处迸射出来，扎进旁边的墙壁，墙壁竟开始“吸收”这些骨片，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孔洞，孔洞里渗出淡绿色的黏液，黏液里游弋着无数微型的、长着人脸的虫子。

“这栋楼……早就被我用病毒感染了。”周明的脸笑得更加狰狞，“从地基到天花板，每一块砖，每一根钢筋，都浸满了病毒。你们逃不掉的，都会成为我‘骨殖之网’的一部分！”

苏芮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指尖的疼痛已经蔓延到整条手臂，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胳膊上，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露出下面的骨头轮廓，骨头表面覆盖着一层绿色的薄膜，薄膜上开出了第一朵指甲盖大小的骨花，花瓣是由她自己的骨细胞变异而成，花蕊处还嵌着一颗她自己的牙齿。

赵野的吼声在耳边响起，他似乎在喊她的名字，又似乎在咒骂周明。但苏芮已经听不清了，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绿色的漩涡，周明那张由血肉和骨头组成的脸，在漩涡中央狞笑着，无数细小的骨丝从四面八方涌来，缠绕住她的身体，将她拖向那片由骨头和腐肉织成的、无边无际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