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甜气,钻进苏芮的鼻腔。她盯着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透明液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那里的皮肤下,还能摸到细小的凸起,像有骨丝在缓慢蠕动,和三年前解剖台上死者骨骼里的触感一模一样。
“苏法医,该换药了。”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口罩上方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躲闪。苏芮注意到,护士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淡绿色的污渍,和周明骨笛上的黏液颜色分毫不差。她刚要开口询问,护士却突然转身,慌乱中打翻了托盘里的酒精棉,棉片散落在病床下,其中一片竟黏着半根白色的骨丝,正往床板的缝隙里钻。
“你袖口的污渍是什么?”苏芮的声音冷下来,伸手想去抓护士的手腕。护士却像被烫到一样往后缩,推着治疗车跌跌撞撞跑出去,走廊里传来她压抑的咳嗽声,混着骨头摩擦的“咔嗒”响。
苏芮掀开被子下床,脚刚沾地就一阵踉跄——她的小腿皮肤下,凸起了一道蜿蜒的青色纹路,顺着血管的方向蔓延,纹路顶端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轻轻一碰就传来钻心的疼,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骨头。
她扶着墙走到赵野的病床边,赵野还在昏迷,眉头却紧紧皱着,嘴角不断溢出淡绿色的液体,液体滴在床单上,竟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洞。苏芮掀开他的病号服,倒吸一口凉气:赵野的胸口,赫然长着半朵畸形的骨花,花瓣是由他的肋骨变异而成,花蕊处嵌着一小块蓝色布料——正是她外套上的那块,布料上的“骨”字此刻正泛着荧光,像是活过来一样,在骨花中央缓慢地旋转。
“这不是普通的病毒……”苏芮的指尖颤抖着,想起周明说过的“共生”,“是骨丝在控制我们的身体,甚至……我们的意识。”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老法医周明的妻子,李兰。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和苏芮记忆里那个总是安静坐在解剖室角落整理资料的女人一模一样。可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神采,像是蒙着一层绿色的薄膜,手指关节处还沾着未擦干净的淡粉色黏液。
“苏芮,我给你们带了汤。”李兰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甜气涌出来——桶里根本不是汤,而是一团团缠绕着骨丝的暗红色肉糜,肉糜里还嵌着细小的骨片,拼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骨”字。
苏芮猛地后退,撞在墙上,小腿的疼痛瞬间加剧:“你……你也是‘镜像’?”
李兰的笑僵在脸上,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小牙齿——和周明的替身一模一样。“什么镜像,”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玻璃刮擦,“我是周明的‘共生体’。三年前,他就把病毒注入了我的身体,我们早就融为一体了。”
她突然扑过来,手指上的指甲瞬间变长,泛着荧光绿,指甲缝里还沾着白色的骨屑。苏芮侧身躲避,却被她抓住了受伤的小腿,指甲瞬间刺入发黑的皮肤,一股滚烫的液体顺着伤口流进血管,苏芮只觉得大脑一阵剧痛,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有周明在实验室培育病毒的场景,有他把死者的骨头磨成粉末注入自己身体的画面,还有……李兰把小林的眼球挖出来,嵌进骨笛的瞬间。
“你看,这就是‘真相’。”李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病态的兴奋,“周明没有死,他的意识早就融入了病毒,融入了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你以为毁掉骨笛就能结束?太天真了,骨笛只是‘钥匙’,我们……才是‘容器’。”
苏芮的意识开始模糊,小腿的疼痛已经蔓延到全身,她能感觉到骨丝在血管里疯狂地蠕动,试图钻进她的心脏。她猛地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朝李兰刺去,李兰却不躲不闪,任由刀尖刺入她的胸口——刀尖刚碰到她的皮肤,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李兰的胸口竟长出了一层由骨丝组成的防护罩,防护罩上泛着荧光绿,像是无数细小的骨头在互相缠绕。
“没用的。”李兰笑着,手指再次抓住苏芮的手腕,“你体内的骨丝已经开始控制你的心脏了,很快,你就会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成为‘完美生命体’的一部分。”
苏芮的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口正慢慢凸起一个轮廓,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水果刀刺向自己的胸口——不是为了自杀,而是为了刺向那个正在生长的轮廓。
刀尖刺入皮肤的瞬间,一股绿色的液体喷溅出来,里面还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骨丝。苏芮能感觉到,那些骨丝正在快速收缩,试图逃离她的身体。李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尖叫着后退:“你疯了!你会毁掉所有人的!”
“毁掉总比被控制好。”苏芮的声音微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周明想要‘共生’,我就偏要‘同归于尽’。”
她拔出水果刀,再次刺向自己的胸口,绿色的液体不断喷溅,溅在李兰的身上,李兰的皮肤瞬间开始发黑、溃烂,无数骨丝从她的伤口里钻出来,疯狂地扭动着,像是要逃离她的身体。
“不!周明!救我!”李兰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迅速崩解,化为无数绿色黏液和骨粉,散落在病房的各个角落。
苏芮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胸口的伤口不断涌出绿色的液体,她能感觉到体内的骨丝正在快速消失,小腿的疼痛也渐渐减轻。她跌坐在地上,看着赵野的病床——赵野胸口的骨花正在慢慢枯萎,嘴角也不再溢出绿色的液体。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看到病房里的景象,都惊呆了。苏芮想告诉他们病毒的真相,却再也说不出话,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李兰消散的地方,留下了一根完整的骨笛——骨笛上的骨片花已经枯萎,花蕊处嵌着一颗眼球,是周明的眼球,虹膜还在缓慢地收缩、扩张,像是在盯着她,又像是在……笑。
苏芮突然明白,周明从来没有真正消失。他的意识,他的病毒,甚至他的骨殖,都已经融入了这座医院,融入了每一个被病毒感染的人身上。这场“异变美学”,从来都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