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的空间并不宽敞。为了避免碰到他,她不得不紧紧挨着伞的边缘,半个肩膀很快就暴露在了斜飞的雨丝中,带来冰凉的触感。
马嘉祺似乎注意到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沉默地将伞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一点,自己的另一边肩膀则更多地暴露在了雨中。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予宁的心微微一颤。她偷偷抬眼看他,只能看到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微微抿着的嘴唇。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洼。
两人沉默地走在雨幕中。世界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伞下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独立的空间。她能听到雨水敲打伞面的噼啪声,能闻到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气息,以及……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洗衣液的清冽味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裹了她。原来,有人一起撑伞的感觉是这样的。
走到公交站的路似乎变得很短。站台下挤满了躲雨的人。马嘉祺收拢伞,站在她旁边,雨水顺着他被打湿的肩膀缓缓滑落。
苏予宁看着他的湿肩膀,心里过意不去,小声说,
苏予宁谢谢哥哥……你的衣服都湿了
马嘉祺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又移开,落在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上。
马嘉祺没事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气氛又陷入沉默。雨还在下,公交车迟迟不来。
苏予宁绞着手指,试图找点话说,
苏予宁哥哥……你怎么也没带伞?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问题真傻。
果然,马嘉祺顿了一下,才回答,
马嘉祺带了
马嘉祺在书包里
苏予宁那你怎么……
苏予宁更疑惑了。
马嘉祺忘了
他打断她,语气里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被看穿般的不自然,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马嘉祺早上塞进去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牵强。以他的性格,会忘了用自己带的伞?
苏予宁忽然想起,他刚才是在教学楼里找到她的,而不是从校外回来。所以,他是特意从教室(或者图书馆)拿了伞,然后又折返回来找她的?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涨涨的。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公交车终于慢吞吞地进站了。人群一拥而上。马嘉祺下意识地侧身,用自己挡住了后面拥挤的人潮,护着她上了车。
车上人很多,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们被挤在靠近后门的位置,站得很近。苏予宁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透过湿润校服传来的微热体温。她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心跳得厉害。
车子启动,摇晃晃晃。在一个急转弯时,苏予宁没站稳,猛地向前踉跄了一下。
一只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那只手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瞬间帮她找回了平衡。
马嘉祺小心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很近。
苏予宁谢……谢谢
苏予宁站稳,脸热得快要烧起来。那只手很快便松开了,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她的错觉。
但胳膊上残留的触感和温度,却清晰地提醒着她刚才那一刻的真实。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窗外雨声淅沥,车厢内人声嘈杂,但他们之间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安静。
到站下车,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马嘉祺再次撑开伞,依旧沉默地将伞倾向她这边。
快到家门口时,苏予宁终于鼓起勇气,轻声说,
苏予宁哥哥
苏予宁下次……下次如果我没带伞
苏予宁你不用特意回来接我的
苏予宁我可以等雨停……
走在前面的马嘉祺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混在雨声里,显得有些模糊。
马嘉祺嗯
他应了一声,停顿了两秒,又极其生硬地补充了三个字,
马嘉祺……没关系
没关系。
所以,意思是,他并不介意这样做?
苏予宁看着他的背影,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身后形成一道细密的水帘。她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它冲垮了最后一点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看不见的藩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