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香樟叶的碎影掠过操场，夏知夏攥着相机背带的指尖泛白，目光死死钉在艺术楼展厅最显眼的那面白墙上。
相框里的少年逆着光，校服衬衫领口被风掀起一角，背着吉他的背影挺拔得像株未折的白杨树。照片下方的银色金属牌刻着一行小字——“最想留住的瞬间”，落款是她的名字。
“知夏，你这张也太绝了吧！”同班的林晓挤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陆星辞要是看见，不得当场社死？”
夏知夏喉结滚了滚，没说话。这张照片是三个月前拍的，那天她抱着相机在天台躲雨，意外撞见陆星辞坐在水塔下弹吉他。雨丝打湿他的睫毛，指尖拨动琴弦时，连风都跟着慢了半拍。她鬼使神差按下快门，却忘了关闪光灯，少年回头的瞬间，她只记得那双含着碎雨的眼睛，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
从那天起，她的相机里就多了个专属文件夹——“陆星辞”。有他在篮球场投进三分后仰头喝水的模样，有他趴在教室窗边看晚霞的侧影，还有他帮同学搬书时，校服后背沾着的一片银杏叶。可她敢挂出来的，只有这张看不清脸的背影。
展厅入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夏知夏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她看见陆星辞被一群人围着走进来，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运动会帮她捡相机时摔的。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展品，在看到那面白墙时，脚步顿住了。
周围的喧闹像被按下静音键，夏知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砸着耳膜。她想躲，却被林晓死死拽住胳膊：“跑什么？你拍得又不难看！”
陆星辞走了过去，站在照片前。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覆住照片里的那个背影。他盯着金属牌上的字看了几秒，忽然转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夏知夏身上。
夏知夏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看见陆星辞朝她走过来，步伐不急不缓，嘴角似乎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夏知夏。”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这张照片，能送给我吗？”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夏知夏的耳朵嗡嗡作响，只听见自己磕磕绊绊的声音：“可、可是这是展品……”
“那等艺术节结束，我来拿。”陆星辞说完，忽然伸手，指了指展厅外，“跟我来一下。”
不等她反应，他已经转身往外走。夏知夏愣了愣，下意识跟了上去，背后传来林晓暧昧的起哄声，她的脸更烫了。
艺术楼后有片香樟林，树叶层层叠叠，把阳光滤成细碎的金斑。陆星辞在一棵最大的香樟树下停下，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吉他——正是照片里那把黑色的木吉他。
“你……你要干什么？”夏知夏攥着衣角，紧张得手心冒汗。
陆星辞没说话，只是调了调琴弦。清脆的弦音在林间散开，惊飞了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得让人心慌：“我唱首歌给你听，就当……谢谢你的照片。”
他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指尖拨动琴弦。前奏响起的瞬间，夏知夏的呼吸顿住了——是《小幸运》，她去年在元旦晚会上偷偷唱过的歌，当时她以为没人听见。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他的声音比原唱低了八度，带着点沙哑的温柔，像晚风拂过湖面，“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
夏知夏站在原地，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她想起无数个瞬间：放学路上和他并肩走时，他刻意放慢的脚步；自习课上，他悄悄递过来的一块薄荷糖；运动会上，他冲过终点线后，第一时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从来都不是巧合。
歌声停在最后一个音符，林间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陆星辞放下吉他，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近。
夏知夏的心跳得快要炸开，她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忽然，一阵风吹过，把她额前的碎发吹到了脸上。
陆星辞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把那缕乱发别到了耳后。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触到皮肤时，夏知夏浑身一颤。
“夏知夏，”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低得像呢喃，“你拍了我那么多照片，什么时候能把镜头对准我们俩？”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那里面盛着细碎的阳光，还有她从未见过的认真。不等她说话，陆星辞微微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像羽毛落在皮肤上，却让夏知夏的心脏骤然收紧，又瞬间柔软下来。
“我喜欢你，”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是一时兴起，是很久了。”
夏知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却笑了起来：“陆星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拍了你？”
他挑了挑眉，伸手擦掉她脸颊的眼泪：“不然你以为，天台那次的闪光灯，是巧合？”
夏知夏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那天他根本就是故意让她拍的！她又气又笑，伸手捶了他一下：“你骗人！”
陆星辞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把她的手裹得严严实实。“没骗你，”他笑着说，“从你第一次在操场偷拍我，我就知道了。”
夏知夏的脸瞬间红透，挣了挣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运动会，你举着相机对着我，镜头盖都没打开。”陆星辞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夏知夏，你下次偷拍能不能专业点？”
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听见他又说：“不过没关系，我喜欢看你偷偷看我的样子。”
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樟树的清香和少年少女的心动。夏知夏看着陆星辞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些藏在相机里的秘密，那些小心翼翼的喜欢，终于有了最好的归宿。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定：“陆星辞，艺术节结束后，我把照片送给你。还有……”
她顿了顿，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陆星辞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光。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以后，我的背影，只给你一个人拍。”
远处传来艺术节的音乐声，混合着同学们的笑声，却好像都与他们无关。在这片安静的香樟林里，只有他们的心跳声，和那句藏了很久的“我喜欢你”。
夏知夏忽然想起自己相机里的那些照片，想起那个标注着“最想留住的瞬间”的背影。原来最想留住的，从来都不是照片里的瞬间，而是站在照片前的这个人，是此刻握着她的手，眼里只有她的少年。
风吹过，香樟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鼓掌。陆星辞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低声说：“走吧，回去看看你的展。以后，你的展里，要有我。”
夏知夏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出香樟林。阳光正好，少年的白衬衫被风吹起，背影依旧挺拔，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她。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相机里，不仅有他的背影，还有他们并肩的模样，有他们一起看过的晚霞，一起走过的路，一起拥有的，所有最想留住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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