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挟着香樟树叶的气息，从南风中学敞开的窗户钻进来，落在夏知夏摊开的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的辅助线画得歪歪扭扭，她盯着那团像毛线球一样的线条，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又一个小坑。
“又卡壳了？”
清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陆星辞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手腕。他刚做完一套物理真题，指尖还沾着黑笔墨水，伸手就从她手里抽走试卷，草稿纸在他手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夏知夏赶紧把桌上的拍立得往抽屉里塞了半截，脸颊有点发烫。刚才趁他低头算题，她偷偷拍了张侧脸——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连握笔的姿势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解析几何要找定点，”陆星辞的笔尖在试卷上顿了顿，红色的批注笔画清晰，“你看这个椭圆方程，先设直线方程，联立之后用韦达定理……”
他讲题的时候声音会放轻，尾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夏知夏看着他笔下流畅的解题步骤，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他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直到陆星辞用红笔敲了敲她的草稿纸：“认真听，不然下次还是不会。”
“知道了。”她赶紧收回思绪，把他写的步骤抄在笔记本上，字里行间都透着小心翼翼。
教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32”。后排的同学在偷偷传纸条，前排的女生正对着镜子涂唇膏，只有他们这一桌安安静静，摊开的试卷摞得像小山，草稿纸写满了一张又一张。
陆星辞突然停下笔，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推到她面前——是颗包装纸皱巴巴的橘子糖，橘子味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飘过来。“刚才看你打哈欠了，提提神。”
夏知夏捏着那颗糖，指尖有点发紧。她知道陆星辞不爱吃甜的，这糖大概是上次她给他带早餐时，不小心落在他桌肚里的。她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连刚才解不出题的烦躁都散了大半。
“陆星辞，”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小，“你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陆星辞正在写物理错题本的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她：“南风大学，土木工程系。”
夏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南风大学在本市，是他们俩从小就听说的好学校。她攥着笔的手紧了紧，小声说：“我……我想考南风大学的摄影系。”
教室里的光线刚好落在陆星辞脸上，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嘴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那正好，到时候在一个学校，还能继续给你补数学。”
夏知夏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赶紧低下头假装看试卷，耳朵却烫得能煎鸡蛋。她听见陆星辞又说：“不过摄影系的课应该很忙吧？到时候可别光顾着拍照，忘了复习。”
“才不会！”她反驳道，声音里带着点底气不足的娇嗔。
那天下午的阳光特别好，香樟树叶的影子落在试卷上，晃啊晃的。夏知夏偷偷把那颗橘子糖的糖纸夹进了笔记本里，糖纸上印着小小的橘子图案，像个秘密的约定。
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每天都是做题、讲题、考试的循环。陆星辞会把每天要背的数学公式抄在便利贴上，贴在她的笔袋上；夏知夏则会提前半小时到教室，把他的保温杯灌满热水，再放上一颗橘子糖。
有次模考，夏知夏的数学考了112分，比上次多了23分。她拿着试卷跑去找陆星辞，眼睛亮得像星星：“你看！我考了112！”
陆星辞正在整理错题，闻言抬头看了眼试卷，嘴角忍不住上扬：“不错，进步挺大。不过这道选择题不该错，计算失误。”
“知道啦，下次一定注意！”她笑得眉眼弯弯，从书包里掏出拍立得，对着他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亮了一下，陆星辞还维持着低头看试卷的姿势，表情有点懵。夏知夏把刚洗出来的照片递给他，照片里的少年穿着校服，头发有点乱，却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张拍得好，”陆星辞拿着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留着，等高考结束了，咱们一起整理相册。”
夏知夏点头，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她知道，这个约定，他们都会记在心里。
高考终于来了。进考场前，陆星辞把她的准考证和身份证仔细塞进她的笔袋，又递给她一支新的黑色水笔：“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你也是。”夏知夏看着他，眼眶有点发热。她突然伸手抱了他一下，很快又松开，声音有点哽咽：“等考完，咱们去吃校门口的麻辣烫。”
陆星辞的耳朵红了，他点点头，声音有点哑：“好，我请客。”
考场的铃声响起，夏知夏走进考场，回头看了一眼，陆星辞还站在原地，对着她挥手。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考场。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天很蓝，云很白。夏知夏走出考场，就看见陆星辞站在香樟树下，手里拿着两瓶冰镇可乐。他看见她，赶紧跑过来，把可乐递给她：“考得怎么样？”
“还行，”她拧开可乐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叹了口气，“数学最后一道题好像做对了，多亏你之前给我讲过类似的。”
陆星辞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知道你可以。走，去吃麻辣烫。”
校门口的麻辣烫店挤满了考生，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夏知夏吃得满头大汗，陆星辞就坐在对面，把她不爱吃的香菜夹到自己碗里，又给她递了张纸巾。
“填志愿的时候，”陆星辞突然开口，“咱们一起去网吧填吧，有什么问题还能商量。”
“好啊。”夏知夏点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他们的约定，很快就要实现了。
填志愿那天，网吧里人很多，大多是填志愿的考生和家长。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两台电脑并排放着。陆星辞先帮她登录了志愿填报系统，看着她在第一志愿那一栏填上“南风大学摄影系”，然后才开始填自己的。
“土木工程系，”夏知夏凑过去看他的屏幕，“你真的想好了吗？听说这个专业很累。”
陆星辞点头，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着：“嗯，喜欢就不累。”他抬头看她，眼睛里带着认真，“就像你喜欢摄影一样。”
夏知夏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赶紧收回目光，假装看自己的屏幕。等两人都填完志愿，点击“确认提交”的时候，网吧里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大概是有人填完了志愿。
他们走出网吧，外面的阳光正好。陆星辞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个小小的相册，封面是蓝色的，上面印着“南风大学”四个字。
“这是……”夏知夏愣住了。
“之前你拍的那些照片，我都洗出来了，”陆星辞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还有几张是我偷偷拍你的，比如你上课睡觉的时候，还有你解不出题皱眉头的时候。”
夏知夏翻开相册，第一张就是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照片，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嘴角还带着点笑意。后面还有她写题时的侧脸，她吃橘子糖时的表情，甚至还有她第一次模考失利后，趴在桌子上哭的样子——照片里的她肩膀一抽一抽的，陆星辞的手正递过来一张纸巾。
“你什么时候拍的？”她抬头看他，眼眶有点红。
“就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陆星辞的声音有点小，“我觉得……你认真的样子很好看。”
夏知夏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赶紧擦了擦，却越擦越多。陆星辞有点慌了，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又有点犹豫，最后只是递了张纸巾给她：“别哭啊，是不是我拍得不好看？”
“不是，”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是太好看了，我高兴。”
他们站在阳光下，手里拿着那个小小的相册，里面装满了高考前的回忆。夏知夏知道，不管未来怎么样，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在南风大学的校园里，她会拿着相机，拍下陆星辞在土木工程系认真学习的样子；而陆星辞，会继续帮她补数学，会在她拍照晚归的时候，在宿舍楼下等她。
这个高考前的约定，会像那颗橘子糖一样，甜在心里，伴他们走过往后的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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