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院的门被两个侍卫守得密不透风,别说人了,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沈清沅坐在窗边,望着院外飘着的残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自打被禁足那天起,柳玉茹就断了院里的炭火和新鲜吃食,连喝的水都只给微凉的井水。春桃和云芝冻得嘴唇发紫,却半句抱怨都没有,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帮她洗清冤屈。
“姑娘,再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我得想法子出去找孟姬娘娘!”春桃攥着拳头,眼神里透着股豁出去的劲儿,“侍卫看得是严,可每天辰时都会换班,换班那阵子能有半柱香的空当,我趁机溜出去,肯定能把消息带给孟姬娘娘!”
沈清沅抬头看向她,眼底满是担忧:“这太危险了,要是被抓住,柳玉茹肯定会严惩你的。”
“我不怕!”春桃把脊背挺得笔直,“当初姑娘救了我,还教我识字,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就算真受罚,我也得帮姑娘找到证据,不能让您平白受冤枉!”
云芝也在一旁帮腔:“姑娘,春桃说得对,咱们不能坐等着挨欺负,我帮春桃打掩护,准能让她出去!”
沈清沅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她抬手从发髻上拔下支素银簪子,递到春桃手里:“你把这簪子拿着,要是路上遇到难处,就去城南的‘诚信当铺’找王掌柜,他是我父亲的旧识,定会帮你。另外,你帮我查两件事:一是那封假信的墨汁,我闻着有朱砂味,不是我常用的徽墨,你去京里的墨铺问问,看最近谁买过加了朱砂的墨;二是柳玉茹要伪造书信,肯定有人帮她递仿字的工具,你让孟姬姐姐帮忙查查王府里的下人,尤其是最近去过镇国公府的。”
春桃接过银簪,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用力点了点头:“姑娘您放心,我肯定不辜负您的托付!”
第二天辰时,侍卫换班的钟声刚响,云芝就故意端着脏衣服走到门口,跟侍卫周旋:“官爷,这衣服再不洗就该臭了,您通融通融,让我去浣衣局一趟呗?”侍卫正不耐烦地驱赶她,春桃趁机猫着腰,从院角那个狗洞钻了出去。那洞还是她前阵子打扫院子时发现的,当时本想找东西堵上,没承想这会儿倒派上了大用场。
出了汀兰院,春桃直奔京里最大的墨铺“墨香斋”。掌柜见她是个丫鬟,原本不愿多搭理,春桃掏出沈清沅给的银簪,压低声音说:“掌柜的,我家主子想买加了朱砂的墨,说之前有人在您这儿买过,那墨色浓黑,还带着松烟香,您能给我看看吗?”
掌柜盯着银簪看了好一会儿,认出这是沈家的东西,脸色才缓和下来:“加朱砂的墨是稀罕物,最近就只有一个穿青布衣裳的婆子来买过,说是给澄瑞堂的主子用,还特意让我多放了些朱砂,说要写‘重要书信’。”
春桃心里一喜,又追问:“那婆子长什么样?有没有说主子的名字?”
“那婆子约莫五十岁,左眼角有颗痣,没说主子名字,但提过‘镇国公府’的字样。”掌柜回忆着补充道,“对了,她还买了几张江南宣纸,说要跟那墨配着用。”
左眼角有痣的婆子——春桃立刻想起柳玉茹身边的张妈!她强压着心里的激动,谢过掌柜,又匆匆往王府赶——她得赶紧把这消息告诉孟瑶。
这会儿的孟瑶,正急得在屋里转圈。她知道沈清沅被禁足后,好几次想去探望,都被侍卫拦了回来。正没辙的时候,春桃突然从院墙外跳了进来,吓了她一跳。
“春桃?你怎么来了?清沅妹妹还好吗?”孟瑶连忙拉着她进屋,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春桃喝了口热水,把在墨香斋的发现和沈清沅的嘱托一五一十地说了。孟瑶听完,拍着桌子怒道:“好个柳玉茹!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放心,查下人的事交给我,我父亲以前在王府当差时,认识不少老人,准能找到线索!”
孟瑶说干就干,立刻去找了王府里负责收发外府物件的老管家刘叔——刘叔曾受过孟将军的恩惠,对孟瑶向来敬重。孟瑶开门见山:“刘叔,我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下人帮澄瑞堂的张妈递过从镇国公府来的东西?比如笔墨纸砚之类的。”
刘叔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有,约莫半个月前,张妈让一个叫李三的小厮去镇国公府取过一个乌木匣子,说是‘夫人给正妃娘娘的针线’,可那匣子沉得很,一点儿都不像装针线的。李三回来后,还跟我抱怨说‘张妈给的赏钱少,活儿倒不轻’。”
“李三现在在哪儿?”孟瑶追问。
“在府里的马房打杂呢,前几日不小心摔了王爷的马鞍,被张妈罚去的。”刘叔答道。
孟瑶立刻往马房赶,找到正在清理马粪的李三。李三见是孟瑶,连忙躬身行礼:“孟姬娘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问你,半个月前你给张妈取的那乌木匣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孟瑶语气严肃,“你老实说,要是真跟沈侧妃的事有关,等柳玉茹倒台了,你也跑不了!”
李三吓得脸都白了,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说道:“我……我取匣子的时候,偷偷掀开缝看了一眼,里面装的是毛笔、墨汁和宣纸,还有一张写了字的纸,看着……看着像是模仿谁的笔迹。张妈还警告我,不许跟任何人说,不然就把我赶出王府。”
“果然是柳玉茹搞的鬼!”孟瑶气得咬牙,“你敢不敢跟我去王爷面前作证?只要你说实话,我保你没事!”
李三犹豫了片刻,想起张妈平日对他的苛刻,又怕柳玉茹真的倒台后自己受牵连,终于点了点头:“我敢!只要能洗清沈侧妃的冤屈,我什么都敢说!”
春桃和孟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春桃说:“孟姬娘娘,我得赶紧回汀兰院,把证据告诉姑娘,再想办法把墨香斋的掌柜和李三带到王爷面前作证。”
孟瑶点头:“你放心,我会盯着李三,不让张妈发现他的动静。你路上小心,要是遇到麻烦,就往浣衣局跑,那儿有我认识的丫鬟能帮你。”
春桃再次从狗洞溜回汀兰院时,天已经黑了。沈清沅见她平安回来,还带来了证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张妈买墨、李三递仿字工具,这两条证据足够了。”沈清沅眼神清明,“明天我想办法让王爷来汀兰院,咱们当场跟柳玉茹对质!”
而此刻的澄瑞堂里,张妈正跟柳玉茹汇报:“娘娘,李三那小子最近总跟孟瑶院里的人接触,要不要……”
柳玉茹喝了口热茶,满不在乎地说:“一个打杂的小厮,能掀起什么风浪?沈清沅被禁足,孟瑶孤掌难鸣,不用管他们。等过几日,我再找个由头,把沈清沅送到城外庄子上,永绝后患!”
她不知道,春桃和孟瑶已经找到了关键证据,一场针对她的反击,就要在第二天展开。汀兰院的灯亮了整整一夜,沈清沅和春桃、云芝凑在一起,把查到的证据翻来覆去核对了好几遍,生怕哪个细节出了岔子——她们都清楚,明天的对质,是沈清沅洗清冤屈的唯一机会,绝不能出错。